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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看起来怪怪的。

萧融哦了一声,没说自己喝不喝,只是问她:“那罗是谁?”

丹然:“是我祖母,就是刚刚给公子治病的人。”

萧融:“亲祖母?”

丹然茫然的抬头,回忆了一番中原人是怎么称呼亲人的,丹然小小声回答:“姨祖母。”

萧融默默算了一番,然后惊了。

这小孩居然是屈云灭的侄女,屈云灭只有一个大哥,她是他的孩子?不对吧,这年纪也对不上啊!

他还以为自己遇上了什么豪门秘辛,把嘴里的好奇全都咽回去,他顿了顿,又问:“你之前看到我为什么要跑?”

丹然:“……”

她的声音更小了,像蚊子一样:“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我害怕。”

萧融抽了抽嘴角,他只是吐槽而已,没想到还真是被他给吓跑的。

而且萧融很不理解,长得好看就等于长得吓人吗?

萧融问出自己的疑惑,丹然其实也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很失礼,但是又控制不住,如今既然有了解释的机会,她便努力解释了一番。

她的中原话说得很好,萧融没一会儿就听懂了,她怕自己是因为她小时候被好看的人欺负过,那个人见她恐高就把她扔上天,发现她怕大鹅就把她放到鹅群中央,弄得她都有心理阴影了,而萧融长得和那个人一样好看,触发了她的心理阴影。

萧融:“……”

屈云灭手下居然还有这种欺负小孩的败类,岂有此理!他今天受了一肚子气还没处发泄,正好替天行道了!

萧融生气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丹然笑起来:“是我敏吉,也就是你们的大王。”

萧融:“…………”

他的表情凝固住了,好一会儿,他才指着自己:“我和你的敏吉像?”

丹然肯定的点点头:“你俩几乎一模一样。”

萧融跟她确认:“你的敏吉是叫屈云灭吗?”

丹然:“是呀,我只有这一个敏吉。”

萧融叹为观止,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会睁眼说瞎话的小孩。

他和屈云灭像?!还一模一样,这词能用在他俩身上吗?屈云灭跟他站在一起仿佛两个套娃,而他是套里面的那个;屈云灭一拳砸过去,能把人脑浆子直接砸一地,而他一拳砸过去,他的手骨就裂了。……就这样还说他俩像。像个鬼啊!

萧融满脸都写着不信二字,丹然发现他不相信自己的话,还想再解释几句,然而这时候,后面的帘子又被掀开了。

屈云灭皱着眉上来,先看看这两个人,他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萧融一看见他就想起之前的“屈辱”来,他面色一顿,冷淡道:“没什么。”

屈云灭:“……”

他又看向丹然,后者因为心虚,也没有开口。

屈云灭:“你回去吧,我盯着他喝药。”

丹然赶紧点头,她也不想在这待着,一个是她童年阴影本人,另一个则仿佛是她童年阴影的双胞胎,她恨不得插着翅膀飞出去。

丹然跑了,屈云灭把帘子放下,然后把药碗拿起来,他刚要递给萧融,就听到萧融冷冷的说:“下着雨把孩子赶回去,大王也不怕她生病。”

屈云灭微顿:“一点雨不碍事。”

萧融张嘴就要跟他理论,一点雨怎么不碍事了,多少人就是淋了雨、得了风寒,最终再也醒不过来的,更何况这还是个孩子,孩子的抵抗力更差。

但在他说出口之前,他看着屈云灭那当真不在意的神情,这些话就这么噎在了嗓子眼里。

这孩子跟着镇北军走南闯北,走过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个战场,风餐露宿对她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睁眼是天、翻身是地的日子她都不觉得算什么,更何况是一点和风细雨呢。

高洵之说的话到底还是在他脑海里扎根了,他开始考虑屈云灭的经历与处境,他开始理解他了。

萧融:“…………”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萧融瞬间闭嘴,一脸难看的翻过身,用背对着屈云灭,他胡乱说道:“既然大王觉得不碍事,那我也不说什么了。大王把药放下就行,醒了之后我会喝的。”

说完他就把眼闭上,一副现在就要睡觉的模样。

屈云灭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又开始有那种烦躁的感觉。

但这跟让他想杀人的烦躁还不一样,这种烦躁,仿佛是把他关在了一个没有门也没有窗的地方,他想出去,却不得章法,便只能在这里如困兽一般不停的徘徊踱步,怎么都无法安静下来。

不把囚笼打破他会憋死,所以今日他非要把这事解决了不可。

沉默一会儿,屈云灭把药碗又放了下来,陶器与木板接触,发出有些沉闷的碰撞声,而外面的雨也没停,淅淅沥沥的,本来只是小雨,但砸在马车上以后,居然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气氛很适合睡觉,但萧融一点睡意都没有,他知道屈云灭正在看着自己,他感觉得到。

他在等屈云灭开口,而屈云灭在等他给自己一个开口的信号,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对峙着,总有一个人要认输。

终于,还是屈云灭先开口了。

而他一开场就是这么一句:“我以后还是会有仇报仇,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放过自己的仇家。”

萧融:“……”你是真行。

萧融气得开始磨牙,而这时,屈云灭又说了后半句:“……但我会尽力不让人知道,这仇是我报的。”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屈云灭极其的不甘心,因为他这人特别自负,他觉得偷偷摸摸根本就不是大丈夫的行为,但眼看着萧融因为这个都要把自己气死了,屈云灭也是不得已才妥协。

说完了,他继续盯着萧融,而萧融安静片刻,慢慢坐了起来,他一露出自己的脸,那眉头就是拧着的:“大王以为我是不愿意让大王报仇吗?我是不愿意让大王轻易杀人,正所谓上行下效,大王随意取人的性命,下面的将士看了便要有样学样,如此一来这镇北军成什么样子了,和——”

和匪盗团有什么区别。

他本来是想这么说,但他顿了一下,改成另外一句了:“和屈大将军在的时候相比,还是一个模样吗?我是大王的幕僚,自然希望世上所有的好事都归属于大王,不管是沃土、胜仗、钱财、还是民心,包括这仁德明智的好名声,我都想让大王拥有,是以在发现大王明明有唾手可得的机会,却又随意将其丢弃的时候,我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说到这,萧融脸上的懊恼不是装的,他也后悔为什么要冲动说话,幸亏屈云灭没有真定他的罪,要是屈云灭当时顺了他的话,他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说来说去还是他飘了,因为屈云灭对他挺客气,这段时间两人相处的也不错,他气上头的时候便忘了此人是大王,是他的主子,他的小命不光跟这人的气运值挂钩,也跟这人的一念之间挂钩。

萧融静静的坐着反思,没有看到屈云灭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他张张口,本想说点什么,发现萧融没看自己,他闭上嘴,过了一会儿,又再次张开:“……本王知你心意,你也着实该改改这个脾气,还没说上几句话,先把自己气病了,身体本就不好,怎么还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说着,他把药碗拿起来,这回是强硬的塞到了萧融手里,萧融也懒得推却了,直接仰头就喝了个精光。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一人一边坐着,争吵之后人都会感到精神上的疲累,继而进入一段时间的平静状态。屈云灭本来什么都没想,但听着外面落珠一样的下雨声,屈云灭突然想起来,仅仅一个时辰之前,他们二人还吵的声嘶力竭。

屈云灭和很多人都闹过不快,而无一例外,最终的局面都非常难看,萧融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勉强后退一步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不管吵成什么样,都还会重新接纳他、劝诫他、以真心待他的人。

这感觉有点新鲜,而且不赖。

他伸出手,轻轻挑起自己这边的窗帘,看着外面的雨幕,他微微勾了勾唇。

然而下一秒,那边还在反思的萧融不高兴的开口:“大王。”

屈云灭嗖的收回手,那帘子缓缓落下,又把企图钻进来一探究竟的细雨丝挡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