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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信号的简峤立刻把耳朵支棱起来,然后瘸着腿闪亮登场。

屈云灭:“……………”

连你也来凑热闹?!

简峤:我不是凑热闹,这场热闹就是我执行的。……

前面都只是清粥小菜,接下来简峤的台词才是重头戏。

阿古色加已经彻底麻木了,她看着昨天还活蹦乱跳的简峤一瘸一拐的走到自己面前,照样不说自己怎么了,而是先跟丹然聊天。

他上来就问丹然,而且内容跟上一个人问的还能接上:“那你们是因为什么才没活路的?”

丹然答,因为三十年前那场大雪。

哗——这回百姓们彻底激动了。

三十年前的大雪是所有人的共同阴影,而有过同样的遭遇,就很容易引起共鸣,如今还留在这的百姓多数都是陈留本地人,三十年前他们和布特乌族离得那么远,没想到却经历了同样的凄风苦雨。

这回有百姓凑过去了,他们七嘴八舌的问布特乌族那时候情况如何,有没有冻死人,本来应该丹然回答,但后面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布特乌族妇女受不了了,她也很想跟人聊聊三十年前啊!

她激动的表示,岂止是冻死人,还饿死过好多,她的亲生妹妹就饿死在大雪里了,山上的道路全都被雪覆盖,他们连出门打猎都做不到,因为出去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在风雪中,族里准备的食物又不够吃,那时候还有许多老人去自杀,就为了把吃的留给年轻人。

真惨啊,听着的人眼圈红红,也开始说自己的经历,河都冻冰了,他们的衣服不够多,有人出门捡柴,结果冻死在街头,瑟缩在家中也无济于事,因为家里没柴没粮,他们都是城中居民,家里没有地,那时候粮铺漫天要价,寻常人根本买不起,而过了一段时间,粮铺都关门了,根本就不卖粮,每一日他都能听到左邻右舍的哭声,每一日他都能看到裹着草席的尸首被丢出去。

哎呦,这下可不得了,伤心事被勾起来了,三十年前也不是很久远的时间,更何况这雪也不是只下了一年,后来的每年都有雪,只不过没有三十年前那场那么大,越来越多的百姓凑过来,都在说这些年遭受的苦难,这一刻不管是中原人还是布特乌族人,都有种抱头痛哭的冲动。

如此真挚的时刻,萧融反而有点着急了,别光哭啊,来个人把主题升华一下!

偏偏他离得远,而且贸贸然的出现在其中也不好,好在丹然很给力,虽然萧融没给她派发任务,但看着大人们伤心成这个样子,丹然自然而然的就开口道:“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萧公子带来了许多取暖的东西,他还说以后要教大家怎么盘火炕,萧公子说今年不会再让陈留有冻死的人,明年不会再让淮水之北有冻死的人,我们来行医也是萧公子推荐的,他说这是做好事,既能让我们锻炼医术,又能减少大家的病痛,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这是我们说谢谢的方式!”

周围聚过来的人一听,顿时感动的说:“萧公子是好人啊。”

“大好人啊。”

“我祖父前两日摔了腿,你们能治吗?”……

接下来托儿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还是有人在那聊三十年前的事,不过也有真的病人或病人家属来询问情况,屈云灭叹为观止的看着回春堂那边,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回春堂门口就从门可罗雀,变成了熙熙攘攘。

他总算是把头扭了回来,想跟萧融表达一下对他的敬佩,谁能想到几个假病人还能有这么大的效果呢。

然而等他看向萧融,他才发现萧融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屈云灭:“……你怎么了?”

萧融……萧融有口难言。

这么好的时机,特别能刷百姓好感度的时机,怎么就被丹然刷到他身上了啊!

他要百姓的好感度有什么用,百姓都不认识他是谁,屈云灭才是最需要这些名声的人!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丹然这小孩一高兴起来就什么都往外秃噜,本来萧融还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品质,因为很适合他打探情报,如今他不这么想了。……真是成也丹然,败也丹然。

运了运气,萧融让自己不再关注这个,但情绪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收放自如的,他还是感觉丹然不太顺眼。

眯着眼睛,萧融突然问屈云灭:“那群人当中,谁是丹然的阿娘?”

他要认一认这位屈夫人,以后找机会去告状。……

屈云灭一愣,他回过头,又仔细的看了一圈那边的人,然后才对萧融摇摇头:“都不是,阿嫂虽然与罗乌生活在一起,但她几乎不会出门,这种场合她更是不会过来。”

萧融不禁拧眉:“总是这样,会把自己憋出病来的。”

屈云灭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他只是一个小叔子,很多事也是有心无力。

垂着眸,他说道:“自从阿兄去后,阿嫂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们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阿嫂始终接受不了阿兄的离世。”

萧融眨眨眼:“这么说,屈夫人的父亲也是镇北军?”

屈云灭摇头:“不是,阿嫂的父亲早逝,她家原在幽州,有一日流民冲破了她家的宅院,将人都杀了,东西也抢了,阿嫂同她的母亲一起逃走,路上却丢了带出来的金银细软,最后走投无路,没法再去投奔南方的亲人,只好一路讨饭,讨到了雁门关来。她们母女二人在官道上饿晕了,是打猎回来的阿兄把她们带了回来,如此倒成就了一桩姻缘。”

萧融:“……”

他抿着唇不说话,这姻缘是良缘还是孽缘呢,分明相爱却又阴阳相隔,丹然都是遗腹子,说明这两人成婚并没有多长时间,年纪轻轻便守寡,把自己活成活死人一般的模样,往后余生皆在怀念与痛苦中度过,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真的值得吗。

虽然这么想,但萧融也知道,他不是当事人,就没有去评论当事人的资格,正因那份感情太过珍贵,所以失去以后才会变得如此痛苦,萧融没拥有过,所以他无法理解这种心情。

轻轻叹了口气,萧融不再说这个了:“黄言炅也离开有一段时日了,大王手中的那几封信,如今便可以发出去了。”

他说的是之前屈云灭便已经写好的邀请函,邀请那些有实力的亲王或军阀们一同攻打鲜卑,屈云灭嗯了一声,没有发表其他意见。

萧融看看他,又道:“如此大张旗鼓的商议,鲜卑那边定是已经得知了消息,大王记得通知留守雁门关的将士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提到这个,屈云灭轻笑:“这个放心,镇北军没有打盹的时候。”

萧融也笑,只是他这笑始终不像屈云灭那么真诚,他相信屈云灭带兵打仗的本事,也相信屈云灭肃风正纪的能力,但他不相信屈云灭平衡属下的水准。

不然他的军队在史上为什么会骤然缩水一半,哪怕打仗输了,也没有二十万人就这样一夜蒸发的道理,原因只有一个,他被背叛了,而背叛他的那人拥有不输于他的威望,因此他才能振臂一呼,就撕走一半的镇北军。

萧融本不欲这么快就提起这个问题,因为情形不一样了,很多事不一定会发生,但他还是有些好奇,他想知道屈云灭是怎么看待他那些好兄弟的。

“敢问大王,在这世上你最相信的人是谁?”

屈云灭一愣,在萧融看来这就是个特别简单的问题,也没什么敏感的地方,然而屈云灭偷偷觑了他好几眼,才谨慎的回答:“高洵之、罗乌、还有你,不分先后。”

萧融:“…………”

谁问你分不分先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