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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越来越晚,看蜡烛燃烧得差不多了,屈云灭便伸出双手。

这意思是他要抱萧融回自己的房间去,但萧融看他一眼,突然翻身,他墩地一下缩进被窝,只留一个背影给屈云灭看。

屈云灭:“……”

微微抿唇,他努力克制着上扬的唇角,然后换了个方向,掀开被子上床。

冬季严寒,若是普通的一日不洗澡还好说,但这两人都喝了酒,带着酒气一起躺在床上,那味道可想而知。

不过目前这个状况,没人想得起来个人卫生这种事。

灯人举着的蜡烛就剩下一小块了,再烧半个时辰就会自动熄灭,而床上的两人一言不发,虽说他们心里都知道,大战在即,根本发生不了什么,但两人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他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萧融的后脑勺看着不这么紧绷了,屈云灭的姿势也不像是刚从蜡像馆里抬出来了。

萧融的呼吸频率变了一点,屈云灭听到,还没看过去,萧融就已经坐了起来,他跟屈云灭一样,都默默靠坐着床头,两人没有挨着,眼神也十分的枯燥和平静,看起来正在各想各的心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已经成婚二十年了。…………

一片安宁当中,萧融问他:“你打算带多少人出征?”

屈云灭:“我打算带二十万大军,勤王。”

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听得萧融当即嗤笑一声。

当初说要勤王的时候,屈云灭可没有这么积极过,他老大的不乐意,仿佛让他用勤王这个名头,就是在迫害他,现在他反倒提醒起自己来了。

再说了,又没有人,这么讲究干什么。

嗯……萧融已经忘了他之前是怎么提醒屈云灭,即使私底下也要注意祸从口出的了。

萧融叠起双腿,懒散地应他:“好,勤王。二十万不算多,却也不算少了,左右两地离着不远,要是出了什么变数,这边也来得及派出援军,那你打算带哪几个将军?”

屈云灭说了一连串,只要是地位高的,他基本全都带上了,连虞绍承都被他从清缴杂牌军的任务中抽出来,转而安排到了带领这二十万当中,而清缴的任务被他派给了地法曾。

萧融一开始听得有些纳闷,因为人太多了,但听着听着,他突然反应过来。

金陵之战是改朝换代的一战,所有将领都想参加进来,也必须参加进来,虽然这场战争没有什么含金量,但它的意义远大于它的水平。

屈云灭将自己要奖赏和提拔的人全都安排了进去,而这些人占了目前镇北军将领的百分之九十,这回他不再逮着一只羊薅羊毛了,他也知道厚此薄彼的道理了。

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把虞绍承调了回来,他并不认为这一战需要虞绍承的加入,也不觉得虞绍承能在这个战场上发挥多大的作用,他只是要利用这一战,加深虞绍承对他的忠诚而已。

至于地法曾,他是异族,且地位不高,让他去清理杂牌军最适合不过了,既能立功,又不至于让原本的将领们对他产生嫉妒之心。

屈云灭的观念是逐渐转变的,不过他自己根本没意识到他身上的变化,他只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

萧融安静地听着,也没有打断他,直到听了半天都没发现王新用的名字,他才纳闷地坐起来:“怎么没有王将军?”

屈云灭一顿,他看一眼萧融,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关注王新用,他特意没说王新用,就是想看看萧融会不会注意到,其实他也没说东方进,但萧融就只记得那个姓王的。……

不过王新用又老又窝囊,成过一次亲,还是他夫人休的他,家里亲戚没一个顶用的,亲娘胆小还身体不好。

就算这些萧融都不介意,有一点他肯定忍不了,那就是王新用相当没礼貌,别看他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实际上他经常语出惊人,身上有什么小毛病他都要往外说,而且每个症状都描述地无比清晰。

比如刚到雁门关的那年冬天,他不知道自己受寒了,只十分震惊地告诉别人他尿频了,一夜上了十一次茅厕,每次尿得还很多,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治好。

回忆着这些,屈云灭安心下来,萧融是绝对不可能看上王新用的。

他甚至有点期待,等萧融发现王新用这一特征时候的表现。……

屈云灭看向萧融,脸上的微笑十分微妙,萧融有点警惕地看着他,屈云灭这才动了动脸上的肌肉,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王新用留守后方,他主,东方进副。”

萧融眨眨眼,哦了一声。

就这个啊,看屈云灭刚才的表情,他还以为王新用要被发配边疆了。

守好陈留也是大功一件,未来同样要论功行赏。屈云灭他把一半的军队都留了下来,还留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亲信,以及四军主将之一,这么豪华的配置,除非王新用他想不开决定反叛,不然谁也不可能在陈留内部掀起风浪。

啊……萧融突然懂了。

这就是屈云灭为什么还留了东方进的原因吧,让东方进看着王新用,换过来,也能让王新用看着东方进,表面上王新用大东方进一级,但他俩要是对立起来,其实是旗鼓相当的。因为东方进可以命令屈云灭的亲兵,在屈云灭嫡系当中,他的威望等于半个屈云灭,而王新用是在嫡系之外很有人缘,只是他平时不用这些关系,所以人们不怎么看得出来。

比起之前屈云灭是怎么打仗的,这回的他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了,萧融轻轻笑了一下,然后顺从心意地歪过头,靠在了屈云灭的肩膀上。

屈云灭扭头,他只看得到萧融的发顶,却看不到他一张一合的嘴。

“屈云灭,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屈云灭的心神飘远,却又被这句话一瞬间拉了回去:“……嗯,你说。”

萧融双臂抱胸,他望着床尾,隔了一会儿才说道:“若情况有变,关键时刻……你能不能当一回逃兵?”

屈云灭:“…………”

萧融直起腰来,他也知道自己是在难为人,让屈云灭当逃兵,那不如直接让他去死,所以萧融说得十分忐忑,他默默看着屈云灭,却没有收回这句话的意思。

屈云灭都被他干沉默了,万万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有被要求当逃兵的一天,更万万没想到的,他居然没有立刻拒绝。

好半天,屈云灭才斟酌着开口:“阿融,我不会做逃兵。”

就知道是这个答案,萧融挪开眼睛。

而下一秒,屈云灭又说道:“丢弃同袍与兵刃,转身逃走,这是逃兵,我绝不会这样做。但若是战场之上局势变换,敌优我劣,那我也不会同他们决一死战,我会带着其他人撤。”

萧融说逃兵时候,说的就是第二种情况,他担心屈云灭杀上头了就不再管身后的人,听到屈云灭这样说,他还是不放心:“战况正酣的时候,你也能这么做?”屈云灭点头。

萧融:“呵呵。”

屈云灭:“…………”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身为主将他必然会上战场,但他又不打算像在鲜卑那样亲力亲为了,这回他带了那么多的将领,一人表现一次,差不多就能推开金陵的城门,他喜欢真正酣畅的战斗,却不喜欢这种碾压式的攻打,说到底,他和金陵也没有死仇啊,没必要亲自上阵。

况且还是那句话,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如今也不敢再受严重的伤了,看他手就知道,伤了一次,萧融要天天盯、天天看,给做手套还给涂药,虽然这些额外的待遇让他感觉很爽,可待遇不是天天都有,反而是萧融沉默的目光,总是能穿过血肉,击打到他最脆弱的心脏。

屈云灭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时候,他就会闭上嘴,用那种很难形容的眼神看着萧融,说一句不太恰当的,这时候他像是一只狗,不会说话,就只能这样默默看着他,期望他能从眼神里明白自己的意思。

萧融明白没明白,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而在屈云灭眼中,他看着萧融非常无奈地深吸一口气,等到肩膀跟着呼气一起慢慢垮下去的时候,萧融拍拍他的腿:“睡吧。”

屈云灭:“……”

之后他们一起躺下去,又片刻之后,蜡烛燃尽,一瞬间,屋子里的光便消失了。*

第二天,地法曾代替虞绍承领兵出征。

萧融把他叫过来,跟他说了几句话,他一直在强调韩清的危险,别人都能逃,就这个韩清,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杀了他是第一要务,清理杂牌军是第二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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