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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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同意让宋澄去了,但条件是,不能现在去,等伤彻底好全了,再去。反正沈寒疏还能喘气,不用着急。
宋澄的伤好全的时候,周清歌也被关起来了,最初事故调查就已经发现,是有人在秦雾年的车上动了手脚,但当时抓到的是一个男人,他还挺嘴硬,就说是看不惯秦雾年,才这么干的。秦雾年遭人恨了那么多年,他太清楚网友能做到哪种程度,扔臭鸡蛋,有可能,专门跑来动他的车,绝不可能。
又是一番下大力气的调查,他们才发现,这个人是周清歌的高中同学,两人还谈过恋爱,他欠了一大笔赌债,周清歌承诺会帮他还钱,只要他给自己办点事。
一般情况下,明星被捕是不会把逮捕画面传上网络的,但秦易年帮了点忙,季行渊也帮了点忙,再加上秦雾年一口气砸了不少钱,营销号们纷纷转发,周清歌跟个疯婆子一样大喊大叫,诅咒秦雾年的画面就传遍了全国。
秦雾年至今也不知道周清歌为什么这么恨他,不过没关系,他现在也是极其的恨周清歌,蹲监狱的时候他会想办法照顾她,等她出来了,他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就是这么记仇。
……
坐在车里,又看了一遍跟周清歌有关的新闻,把手机收起来,宋澄转过头,“我下去了。”
秦雾年盯着他,眉头紧皱。
宋澄:“……我很快就出来。”
秦雾年:“三十分钟,三十分钟你没出来,我就报警。”
宋澄:“…………”
走进熟悉的大门,看着几乎没怎么变化的前庭花园,宋澄停了两秒。
季行渊站在门廊下等他,看他走近了,他才说道:“故地重游的感觉怎么样?”
宋澄仰起头,“故地没有变化,倒是你,变化很大。”
季行渊扯了扯嘴角,“年纪大了,自然就变成熟了。”
宋澄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变得,很像以前的舅舅。”
季行渊:“……”
沉默了好半天,他都没再搭理宋澄,进了主宅,宋澄条件反射的要往二楼主卧走,季行渊拦着他,指了指侧面,“他现在住在你的房间里。”
宋澄有些疑惑,季行渊解释:“我觉得,这个房间更适合他养病。”
宋澄默默看着他。
从他不声不响的站在自己对面,宋澄就能看出来,这个曾经低眉顺眼的“哥哥”,已经完全不是过去那个模样了。但他也说不好究竟过去是他的本性,还是他的伪装。
宋澄今天是回来做个了断的,他没精力,也没时间跟季行渊叙旧,点点头,他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但是还没走出两步,季行渊又叫住了他。
宋澄转过头,季行渊动了动嘴唇,本想过几年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他一些事,可现在,他突兀的说了出来:“最多三年。”
“沈家就没有了。”
“以后只有季家和宋家。”
宋澄表情微怔,消化了好一会儿,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季行渊已经转过了身,他带着其他人离开,宋澄站在安静的走廊里,默了默,他朝自己原来的房间走去。
推开厚重的木门,因为地上有地毯,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但沈寒疏还是听到了他进来的动静,抬起头,两人对视,皆是一停。
沈寒疏在想什么,宋澄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很惊讶。
曾经高大的舅舅,如今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高,他那么瘦弱,宋澄一只手就能把他按在地上,让他爬不起来。
苍白的面孔一点血色都没有,恐怕都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了。
这就是他怕了这么多年的人。
这么弱的一个人。
四年对孩子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可对大人来说,四年不足以让人变化太多,宋澄一时之间无法分辨,到底是沈寒疏真的变化太大,还是他终于跳出了原来的视角,可以看清沈寒疏真正的模样了。
抿了抿唇,宋澄继续往前走,坐在沈寒疏的对面,宋澄静静看着他。
“你走的时候没带钱。”
宋澄垂下眼,他回答:“不敢带。”
“那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宋澄:“没钱日子也能过,我没有少爷命,穷一点,我过得更安心。”
沈寒疏五指微微一紧,“你怨我。”
宋澄:“不怨。”
沈寒疏:“你恨我?”
宋澄:“不恨。”
沈寒疏看着他,下一秒,他突然激动起来:“你就是恨我!不然你不会离家出走!”
宋澄抬起头,他平静的说道:“我真的不恨你。人生那么长,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出现比较多的过客。无论如何,你都把我养大了,我妈妈给你的任务,你已经完成了,她的要求就这么多,我只要平平安安长大就可以,而你做到了。”
沈寒疏突然呼吸急促起来,连苍白的脸都变得红润了几分,他看起来呼吸的很困难,但他还要指着宋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你恨我,你就是恨我……”
宋澄知道他为什么强调这一句。
宋澄恨他,说明他在宋澄心里还有分量,在感激、敬重、和孺慕全都不可能的情况下,仇恨也是一种感情存续的证明。
沈寒疏这辈子活的太悲哀,二十岁之前仗着身体不好和家里人的宠爱,恣意的享受人生,二十岁以后接二连三的遭遇打击,全家最后只剩下他,还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甥,一个撑不起来的人突然被强迫着撑起一片天,脊梁都要被压弯了,他还不能放弃。因为做错事的人是他,活着就是赎罪的人也是他。
宋澄对他来说,代表了太多,唯一的家人,姐姐的遗孤,赎罪的根本,悲剧的提醒,不管他用什么方式去对待宋澄,可他最初的出发点,的的确确,全是为了宋澄。
有点搞笑,但让人笑不出来。
以爱为名,可做出的行为全是伤害,甚至有时候都不是背负着爱的外壳,不管外层,还是内部,全都是伤害。
病态到了极点。
沈寒疏看着越来越激动,宋澄却没有叫人的意思,他知道,沈寒疏没那么容易就死掉,他能挺过来的,以前的每一次,他都挺过来了。
宋澄就这么坐着,等他自己恢复,期间他一直看着他,看他那么孱弱,看的越多,他心里的淤泥就越少。
他真的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怕沈寒疏了。
心情越来越轻松,而沈寒疏也恢复了五六分,在他呼吸不再那么急促的时候,宋澄开口:“舅舅。”
沈寒疏身体一颤。
宋澄站起身,对他真心实意的笑了一下:“以后我不会再来看你了。”
转过身,不再理会身后的沈寒疏,无论他怎么叫自己的名字,宋澄都没有回头。
秦雾年给了宋澄三十分钟,但宋澄只用了十分钟,看他回来的这么快,秦雾年一愣:“你没见到人?”
“见到了,”宋澄对他笑,“就说两句话而已。”
秦雾年观察着他的脸色,“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脑袋没事吧,没有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吧?”
按照秦雾年去打听的结果,如果是大脑自己不想想起来,那基本,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了,但秦雾年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万一见了沈寒疏,宋澄被刺激到,又把小时候的事想起来了可怎么办。
他由衷的希望宋澄能忘记一辈子,所以他才这么激烈的反对宋澄来这里。
宋澄困惑的看着他,一脸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的表情,“没有啊,不是都说了吗?我的脑袋已经好了,没有后遗症了。”
秦雾年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回家吧,接上乘风,我请你们两个吃烧烤。”
宋澄:“乘风不能吃烧烤。”
秦雾年:“不放佐料就行了,系上安全带,咱们出发。”
宋澄立刻照做,咔的一声,他把安全带系好了,秦雾年也把车开了出去。
宋澄脸上挂着笑,最后看向背后的沈宅,宋澄的目光往上移,他没有看向自己的房间,而是看向了不远处,那个如今已经空了下来的房间。
沈寒疏在那里住了十多年,宋澄都数不清有多少次,他被沈寒疏粗暴的拎起胳膊,关进那个装潢极其豪华的衣帽间里。
他会故意的关上灯,但门缝不是特别严,就会有一道光传进来,打在巨大的落地镜上,让他能看清自己恐惧和担忧的表情,也看到了更多的黑暗,陪伴在镜中的自己身边。
“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呜呜呜……”
“舅舅我知道错了……”
“你放我出去好不好,舅舅,我害怕……”
回忆就像身后的沈宅,迅速的从宋澄的世界掠过,只留下一道剪影,它们都成为了过去式,而在他身边的,才是他的未来。
秦雾年开着车,突然发现宋澄在看着他笑,秦雾年一头雾水,而宋澄笑的更大声了。
秦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