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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生义一直看着楚酒酒回到书桌边上,然后才重新看向郭有棉。

“以后你要是找不到我,把东西给我爷爷奶奶就行了,用不着跑这么多地方来找我。”

郭有棉以为他是关心她,连忙笑笑,“没关系,我不怕辛苦。”

韩生义觉得自己说的挺直白了,没想到她还是听不懂,皱了皱眉,他只能挑明道:“可是你这样跑来跑去,还跟别人打听我在哪里,让我觉得很困扰,你们家不是也不希望让别人知道咱们认识吗?那就还是像以前一样,别这么麻烦了。”

郭有棉被他说得心里一突,她觉得韩生义这是不高兴了,可他不高兴的点在哪里,她找不到,心里觉得委屈,郭有棉低头抿了抿唇,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新手帕来。

依然,里面包着一堆零钞,这回的手帕是郭有棉托她爸爸在供销社买来的,听说是供销社最受欢迎的花色呢。

本来想高高兴兴的交给韩生义,然而现在,她高兴不起来了,韩生义接过手帕,对她道了一声谢,郭有棉虚虚的笑了一下,然后就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她闷闷不乐的,她大哥郭有田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弟弟则在屋里呼呼大睡,郭大娘在堂屋做针线活,看见郭有棉回来,她放下笸箩。

“怎么样,送过去了?”

郭有棉低落的点了点头。

郭大娘又问:“那打听出来没有?”

郭有棉疑惑抬头,“娘,打听什么?”

郭大娘:“……”

“死丫头,我不是跟你说了好几遍吗?去跟韩家人打听打听,最近牛棚晚上都在干什么,怎么总是点油灯。”

过了好一会儿,郭有棉才想起这个事来,她心虚道:“对不起,娘,我把这事忘了。”

郭大娘:“你说说你,你还能干点啥,就让你打听一件事,你都给忘了。你啊你,你是非要气死我不可!”

郭有棉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还要被她娘训斥,她不禁委屈的问:“可牛棚晚上点不点灯,跟咱们有啥关系,娘你非要知道这个干什么呀。”

郭大娘憋气,她哪知道答案,还不是郭黑子让她这么干,他每天去坝上上班,家里的事一点都不管,农忙的时候都是她带着三个孩子累死累活的忙,他不体贴自己也就算了,现在还派这种奇奇怪怪的活给她。

还说什么必须要调查出来。

奶奶的,她又不是调查员,怎么去调查?

再说了,谁家晚上不点灯啊,牛棚点个灯,怎么就成稀奇事了。

郭有棉委屈,郭大娘生气,直到晚上,郭有田回来,他们家的气氛才恢复了一些。

——

李艳突然跟陈三柱结婚,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不是几个知青,而是可怜的大队长。

李艳走了,她去镇上工作了,可她的户口还在青竹村,工分、分粮、还有公社要的报告,这些李艳全都没处理,她跟陈三柱结婚的第三天,她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然后搬去了镇上居住,人走了,她却还不忘了青竹村的好处。跑到大队部,她跟大队长强调了好几遍,即使进城了,她也是村里的知青,该她的粮食,一分都不能少,要是少了,她就去革委会举报。

大队长:“……”

你可快滚吧。

李艳接手工作没几天,她就兑现了和陈三柱的承诺,跟他结婚。结婚前,陈三柱还说要给她买三转一响,如今家里有一辆自行车了,剩下的收音机、缝纫机、手表,陈三柱说他还差两张工业券,凑够了就去给李艳买。

结婚前,李艳要了许多的东西,比如大镜子、一套属于她自己的搪瓷用具、新裙子、还有市百货大楼才卖的牛皮小高跟,不管她要什么,陈三柱全都答应下来,而且其中有一些,他真的给李艳兑现了。

戴着羊绒围巾,穿着牛皮小高跟,李艳觉得自己活脱脱就是另一个二婶,她飘飘欲仙,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也把家里还是空空如也都忘了。

她穿着这身洋气的衣服,在马文娟面前炫耀了好几遍,然后才带着自己的行李离开,而她走了以后,马文娟茶饭不思,倒不是有多想她,她只是担心。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马文娟,她每天都跟李艳吵架,但她一点都不希望李艳出事。

担心了半天,马文娟觉得这样不行,她找到丁伯云,希望他能去劝劝李艳。

丁伯云却拒绝了她:“李艳已经跟陈三柱结婚了,我总不能去劝他们离婚吧。”

马文娟:“离婚也比继续当陈三柱的媳妇强啊!跟陈三柱结了婚,李艳就真的再也没法回家了!”

丁伯云:“你搞错了,李艳从来就没想过回家,她只想回城,而她现在已经做到了。”

马文娟一噎,“可……可就算这样,她也不能嫁给陈三柱啊!”

丁伯云听烦了,马文娟翻来覆去就是一句,不能嫁给陈三柱,他抬起眼睛,“李艳要做什么,都是她自己的事,咱们同样是知青,有难处可以互相帮助,但更多的,咱们就管不了了,马文娟,李艳不是你的家人,你没必要操心这么多。”

马文娟听的愣了一下,在无产阶级是一个大家庭的年代里,丁伯云这话说的颇为无情,她看着丁伯云,感觉有些陌生。

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丁伯云闭了闭眼,他按压眉心,对马文娟道歉:“对不起,最近我家里事情太多,我有些心烦。”

马文娟没听他说起过,她不禁询问:“你家里怎么了?”

丁伯云笑了一下,“没怎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能处理好。”

听他这么说,马文娟也不好意思往下问了。

不管外面的人是如何烦心,楚家都是怡然自得的一片小天地,楚酒酒坐在家里看报纸,她双腿在椅子上晃荡来晃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绍和韩生义走进来。

楚酒酒连忙放下报纸,她问道:“我的江米条呢?”

楚绍正在拍头发上的落雪,听见楚酒酒第一个关心的居然是江米条,他不禁吹胡子瞪眼起来,如果他有胡子的话。

……

没良心。

楚绍在心里腹诽完,然后从韩生义身后的背篓里拿出一包沾了糖的零食。

吃到心心念念的江米条,楚酒酒高兴了,自然也就有心情去关心别的了,“外面雪这么大嘛,我以为咱们这边也是南方,都不会下雪。”

楚绍:“谁告诉你的,南方到了冬天照样下雪,就是没有首都那里的雪大。”

韩生义脱了外套,走进卧室,煤炉上方不知什么时候挂起了一条晾衣绳,如今楚绍晾衣服都在这,也不怕挂出去就结冰了。

韩生义把外套挂到晾衣绳上,再走出来,楚绍一边擦裤子上的雪水,一边问他,“你还记得五年前,首都那场大雪吗?我们家当时住在军属大院,大家都住一楼,我早上想出门,结果半天都没把门打开,雪下得太大了,连门都封死了。”

说起那时候,韩生义也露出一副怀念的神色,“嗯,我也记得。我们家台阶高,我从屋里走出来,本来想出去玩一会儿,结果一踩下去,一条腿都踩空了,半个身子站在雪里,想回去都没法转身。”

楚酒酒没见过大雪,觉得他们这是吹牛。

“太夸张了吧,哪有这么大的雪,这里又不是西伯利亚。”

楚绍:“不是西伯利亚就不能有大雪了?那年雪下完以后,首都路被封了好几天,幸亏没再继续下,要不然,老百姓就都饿死在自己家里了。”

楚酒酒看他说的一脸认真,不禁嘀咕起来,“真的啊……全球还没变暖的时候,原来天气这么恶劣啊。”

只有他们几个待在一起的时候,楚酒酒时不时就会“得意忘形”,嘴里说出一些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存在的词汇,一开始,楚绍还如临大敌,生怕韩生义发现她身上的猫腻,后来次数太多了,楚绍也就不在乎了。

韩生义肯定早就看出来楚酒酒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可任他怎么想,他都想不到楚酒酒的来历有问题,他只会认为,是楚酒酒过去的经历十分精彩,而他又是个特别善解人意的性格,即使知道了,也闷在心里不说。

他不说,楚酒酒就不可能露馅,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

十二月的时候,楚立强寄来了一笔巨款,足足五十块钱,可拿到钱以后,再收到下一封信,楚酒酒和楚绍才知道,这五十块钱里,跟往常一样,只有三十块属于他们,剩下的二十块,楚立强要楚绍送十块给韩爷爷和韩奶奶,再送十块给三位教了他们半年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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