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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四个在窗边吃饭,谁也没注意到,这扇窗外的斜对过,多了两个男人,一个是温秀薇见过的徐杰,另一个个头很矮,皮肤是黄褐色,脸上还有许多的麻子。他也住在徐家湾,不过他一醒了,就到处的跑,基本不在徐家湾待着,只有晚上才会回家睡觉。他是个孤儿,全家就剩他一个人了,因为他从小就不着家,村里人连他叫什么都忘了,一提起他,就叫他二麻子。

徐杰蹲在大树旁边,他一个劲的盯着国营饭店的窗户,终于,看见温秀薇坐在窗边的倩影,他赶紧让二麻子跟他一块看,“第三扇窗户,里面那个穿白衬衫的,看见没?”

二麻子眼神不太好使,他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徐杰说的人,最后还是站起来,他又往国营饭店那边走了两步,这才看到温秀薇的长相。

看清以后,他立刻吹了一声口哨,“可以啊,你小子艳福不浅,这么漂亮的妞儿,到村里来当知青,哎呦,村里的那些爷们儿还不得疯了啊。”

徐杰:“他们?有贼心没贼胆,一群窝囊废。”

二麻子大笑,“那你呢,你下手了?”

一提起这个,徐杰就没好气,“我倒是想,可我爹不让,他说大坝马上就要合龙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让我去招惹知青。”

二麻子纳闷的问:“大坝合龙跟知青有啥关系,你老子的话,我咋听不懂呢?”

徐杰:“我也听不懂,他说是啥主任说的,要是闹出动静来,就把我送劳改农场去。”

徐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那个动不动抽皮带的爹,二麻子跟他是发小,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他无所谓的说道:“那就等大坝合龙完了,然后你再下手呗。反正这个小知青就待在咱们村,哪也去不了。这就叫跑得了尼姑,跑不了尼姑庵,嘿嘿嘿。”

二麻子说的十分猥琐,徐杰被他说的心痒痒了起来,可是纠结一会儿,他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还有好几个月才合龙呢!”

闻言,二麻子勾住徐杰的肩膀,“要不,我给你找个妞儿?”

二麻子也不知道从哪学的话,总是妞儿妞儿的叫。徐杰有点心动,吃不到天鹅,吃一个大雁也行啊,只不过,他还是舍不得天鹅。

再次看向窗户里面,徐杰直勾勾的看着温秀薇:“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的,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二麻子跟他一起看向窗户,说了一半,他突然停下了,二麻子觉得奇怪,他扭头问:“你咋了,说啊,你看什么呢?”

徐杰依然是直勾勾的看着窗户里面,但这一回,他的表情更加狂热,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连他的脸皮都跟着一起颤,可见他是有多激动。

二麻子皱眉,他越过徐杰,又走近了一点,这次,他看见让徐杰如此激动的对象了,一个长着和温秀薇如出一辙的脸,却比温秀薇年纪小上许多的“小天鹅”。

徐杰缺点一堆,二麻子都不介意,反正他俩都不是什么好人,没必要因为这些嫌弃对方,可就这一点,二麻子始终不能理解徐杰。

对一个小孩有那种想法,这也太他妈的变态了……

背对着徐杰,二麻子做了一个想吐的动作,转过身来,他又是徐杰的好兄弟了,“没听说知青还能带自己家里人下乡的,那个是她妹妹?”

徐杰哪知道,他的眼睛已经掉在楚酒酒身上了,韩生义就坐在她身边,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他们,他突然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大树这边,徐杰吓了一跳,幸亏他有充足的偷窥经验,一秒把目光挪回来,看着二麻子,摆出一副他俩正在聊天的模样。

韩生义没见过徐杰,因此,他看着窗外,发现没什么异样,他就把视线收回来了,另一边,徐杰松了口气,然后咒骂道:“龟儿子,差点吓死我。”

二麻子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了,他揽着徐杰的肩膀,“行了行了,再看人家就发现了,走吧,光看有啥用,你还不如回去想想怎么办。”

徐杰:“什么怎么办?”

二麻子:“你爹不让你靠近知青,你可不得想想怎么办?”

徐杰:“可我现在不想靠近知青了,这些天我一直被我爹压在家里,不过我听说过,有个小孩跟温秀薇走的特别近,叫啥酒酒,她不是咱们村的,是青竹村的人。既然不是知青,也不住在徐家湾,离大坝这么远,那我爹就管不着了啊。”

二麻子:“……你想干啥?”

徐杰回过头,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国营饭店,他露出了一个十分恶心的笑,“那你就别管了。”

——

素菜做的好,炒出来也很好吃,楚酒酒吃饱喝足,就跟楚绍他们回去了,温秀薇还是跟罗淑阳他们一起。回去的路上,两个村的知青依旧结伴,孙玉芹一直跟丁一鸣说说笑笑,等两拨人分开,她的脸才一下子拉长了。

就去镇上吃了一顿饭,她半个月的生活费就飞了,而且她看的很清楚,吃红烧肉最多的人,不是自己、也不是丁一鸣,而是卢万花和任胜利!

这俩人天天不清不楚的,花钱不多,占便宜没够,一想到他俩今天张开大嘴吃了她两块钱进去,她这心里就闹得慌。

为什么徐家湾没有丁一鸣这样的知青在呢,看看人家,长得帅气,会说话,而且不跟别人似的,一个劲围着罗淑阳和温秀薇转,啊啊啊啊烦死了,为什么不把她分去青竹村啊,哪里都比徐家湾强!

回到宿舍,气呼呼的孙玉芹直接上床睡觉了,而另一边,被她称赞了一通的丁一鸣正在跟丁伯云笑话她。

“手里有俩钱,就打肿脸充胖子,笑死我了,你是没看见她掏钱的表情,这人太有意思了,拱她两句火,她能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唉,可惜了,她要是在青竹村该多好,那我以后就不用再自己掏钱吃饭了。”

刚到青竹村的时候,丁一鸣想装好人,所以在每个人面前都端着,后来端不住了,他就在丁伯云面前暴露了本性。再后来,连在俞建青面前,他都装不下去了,打开宿舍门,他是青竹村年轻有为的进步青年,关上宿舍门,他是光脚踩桌子的小流氓。

好在俞建青对这些事情不在意,他也不会把这些事情往外说,不过看丁一鸣的样子,用不着俞建青往外说,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把自己的本性暴露在全村人面前。

丁一鸣欢快的嘲笑着孙玉芹,丁伯云看了他一会儿,一边摊开自己的本子,他一边说道:“你倒是跟别人不一样,别人看见徐家湾的知青,第一眼看见的都是温知青和罗知青,毕竟她俩长得都好看。”

丁一鸣脱掉鞋和袜子,一双臭脚就这么搭在床头,他不讲卫生,臭味迅速弥漫到整个宿舍里,可他自己还一点都没察觉到。

“害,那么漂亮的姑娘,我能没看见么,但是漂亮又不能当饭吃。”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徐家湾怎么运气这么好,两个美女都分到那边去了,孙玉芹虽然不漂亮,但她是冤大头,跟她一起下乡,能省多少钱和票啊,我都想去徐家湾了。”

丁伯云随口说道:“别想了,除非你能跟徐家湾的知青互换,不然,你就一直在青竹村待着吧。”

丁一鸣也就是这么一说,他自然也知道知青互换有多艰难,脑子里,刚把这个念头打消,正准备眯一会儿的时候,丁伯云突然走到他面前,呵斥他:“把鞋穿上!这是公共区域,以后除非睡觉,你都必须穿着鞋!”

丁一鸣一听,立刻不服气的坐起来,“凭什么,在宿舍里你还管着我,连脱鞋都不行,你是法西斯啊!”

丁伯云:“我不是法西斯,我是你的班长,你穿不穿?不穿就滚出去!”

丁一鸣一头雾水,搞不懂丁伯云怎么这么独断专制,但丁伯云说得没错,他是班长,理论上,自己就该听他的。心里升起怨气,丁一鸣又不敢跟他明着闹,只好蹲下身,又把袜子跟鞋套上了。

然后,他躺回到床上,背对着丁伯云,一脸的不服不忿。

神经病,就会管他一个人!

——

又过了一段日子,天气渐渐暖了,棉衣被束之高阁,春秋的长袖衣服楚酒酒有好几套,但去年量身给她定做的,如今都有点小了,只能当九分袖穿,等到明年,大约就彻底穿不进去了。

上午,楚绍去上工,他如今两头跑,今天在青竹村上工,明天就去徐家湾帮温秀薇干活,温秀薇不是楚酒酒,她学了将近两个月,如今干活越来越麻利,她自己挺开心的,楚酒酒却总是抓着她的手叹气。

这么一双葱葱玉指,怎么可以长茧子呢!

坐在小书桌前,楚酒酒看了一会儿昨天的报纸,想起温秀薇手上已经长出来的淡黄色薄茧,她觉得很惆怅。

自己家的生活如今步入正轨,她跟爷爷都不用再靠种地生活了,但奶奶依然是知青,而且如果没有意外,她这辈子都是知青了。

想到这,楚酒酒用铅笔的顶端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奇怪,不是说知青不能回城吗,怎么爷爷奶奶后来还在另一个城市相遇了呢。

假如是政策有变动,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动的呢?

楚酒酒抓耳挠腮,她对政治实在是不感冒,在家的时候,父母看电视她也会旁听,可惜她父母,一个天天沉迷各种题材电视剧,一个又是纪录片和一战二战电影的狂热爱好者,早在楚酒酒出生的前几年,他们就再也没看过新闻联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