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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漾像个太阳, 永远散发着光和热,跟她在一起总是令人心情愉快,宁秋娘和温慧很向往她, 虽然秋漾诚实地告诉过她们她真的不是神仙, 只是一个凡人,可对两个姑娘来说,她们认定秋漾是信仰, 那跟神仙也差不多了。

三个人躺在一张炕上,农家土炕, 即便铺了两床被子也仍旧显得硬邦邦,秋漾睡在中间,三人正畅想着未来,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似是在办喜事。

这下都睡不着了,温慧奇道:“这三更半夜的, 怎地会有这种声音?”

宁秋娘稳妥些, 拽住了她:“先别点灯。”

秋漾坐起身穿了鞋子推开房门, 走到农家门口, 夜色中透过门板往外看, 宁秋娘与温慧也都跟着, 三人有志一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见一行红衣人抬着轿子从门口经过, 前前后后都有人, 吹吹打打, 倒真像是在办喜事,只是这时辰未免令人瘆得慌,而且办喜事, 哪有用上这样多的纸扎人?

宁秋娘是官宦小姐,不懂民间习俗,温慧商女出身,虽然不能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却听说过不少奇闻异事,眼见着队伍渐渐远去,三人回到房中,全程都未惊醒农家,她才小声与秋漾说道:“娘娘,怕是配阴婚的。”

她一说阴婚秋漾就明白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宁秋娘若有所思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有所耳闻,许多人家未婚男女意外去世,家里人担忧他们到了地下孤苦伶仃,便会寻上合适的八字为他们配阴婚,也算是了却遗憾。”

秋漾冷笑道:“天底下哪有那样多的巧合,随随便便就能寻到合适的八字?”

什么封建糟粕!

温慧点头:“我听父亲说过,有些利欲熏心之人,便会倒卖尸体,更有甚者,将年轻姑娘掐死拿去贩卖,只因死人比活人更能挣钱!”

卖个活人到窑子里,所赚有限,可能配得起阴婚的人家大多十分富裕,女尸供不应求,这才有人想出伤天害理的下三滥法子,真是可笑。

“若是想活命,辛勤种地或是进厂子上班如何不能养活一家老小,但他们却做出这等缺德之事,实在是令人作呕。”宁秋娘柳眉倒竖,“却又不知方才那一户,是怎样个情况。”

大晚上的,秋漾没有虐待下属的偏好,便令侍卫们明日一早前去查探,次日早晨侍卫未归,她便闲聊般跟这户人家的女主人道:“昨儿夜里听见一阵锣鼓喧鸣,这大晚上的村子里怎地如此热闹?我还险些想出去凑个份儿。”

女主人吓了一跳:“可去不得!”

秋漾从善如流地问:“大姐此话怎讲?”

“那是咱们村里正家的喜事,您作为外人要是出去掺和了,万一冲撞着可如何是好?我们这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当作没听到,不然叫里正知晓,心里要不高兴的!”

“既然是喜事,又如何不许人参加?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女主人听不懂温慧说的独乐乐与众乐乐是什么意思,但她神情认真告诫秋漾等人:“昨儿晚上那不是活人成亲,是里正找懂行的人给死人配的阴婚!活人若是沾染了,那不是晦气么!”

“像是这样的事儿,在你们这很多吗?”

女主人闻言,想了想才道:“倒也不多,寻常人家哪掏得起那样的钱,里正家那小子还是个童生呢,谁知一场大病人就没了,里正两口子眼都要哭瞎了,精挑细选才给他寻得这门亲事,盼着他在地底下能有个媳妇陪,唉,可怜呐。”

秋漾没有再说话,约莫中午的时候侍卫回来了,附耳说了几句,宁秋娘只见娘娘脸色骤变,她下意识看向温慧,发觉温慧也在朝自己看,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有些紧张,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那侍卫禀报完,秋漾又吩咐了他两句,还取出一面令牌,侍卫领命而去后,宁秋娘才敢走近:“娘娘,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秋漾脸色不好看,任谁得知这般荒唐事,怕是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她点了下头:“你们随我来,咱们进屋说话。”

侍卫们效率极高,昨儿晚上秋漾吩咐的,今儿中午就查的差不多了,原来那里正儿子病死后,老两口悲痛欲绝,思及儿子在世时连个女人滋味都没尝过,这到了黄泉之下,岂非孤家寡人?于是便寻了个阴媒,盼着能给儿子找个八字相合的女人。

这说得好听些叫阴媒,难听点就是倒卖人尸的贩子,平日只为大户人家服务,听闻里正老两口愿意倾家荡产,这才愿意给他们安排,据说那女尸被送来时,身子都还是软的,显然没死多久!

里正两口子见了尸体,居然也不去想为何那关节如此柔软,连忙趁夜将婚事办成,又将女尸与儿子合葬,侍卫捉了阴媒才知道,那女尸并非他们辛苦寻来,而是他们拿极少银子买来的活人,弄死后顶上的!连生辰八字都是胡编乱造,就是为了哄骗里正给钱!

不然去哪儿寻生辰八字正合适的女尸?

宁秋娘与温慧闻言,顿时大怒,秋漾冷声道:“我已命人持令牌去见当地父母官,这婚事想成,绝无可能!”

却说那县令见了令牌,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带了人到村子里,见了秋漾立马五体投地,秋漾伸手接过侍卫送还的令牌,她明明很生气,但语气又很柔和:“县令大人,你说此事应当如何解决?”

阴媒干这一行十几年,向来都接有钱人家的生意,原本想着再干几票收手,给自己子女积点德,却不曾想阴沟里翻车叫人抓了个现行。

那女尸确实是他自一个赌鬼手中花了极少的银子买来,赌鬼欠了债,拿妻女做抵押,阴媒也没想到会被人发觉,自打他为那位大人家亡故的独子牵过线后,在这一片基本上便没落过网,饶是有些人家抓了也能轻松脱身,可这一回他却心生不祥,隐隐觉着自己的好日子是要到头了。

里正一家与阴媒,并那拿了卖妻女的钱喝得烂醉如泥的赌鬼,尽数被县令拿到县衙,惊堂木一拍,门口围观的百姓吓了一跳,秋漾令人将被卖进花楼的小女孩带了回来,七八岁的小孩,瘦弱不堪,浑身都是凸出的骨头,可见平日在家中又是过得什么日子。

赌鬼被这惊堂木一吓,酒醒大半,左右一瞧,瞬时瘫软如泥,却不知自己犯了何罪,县令也十分为难,这丈夫卖妻子,父母卖儿女,虽有明令禁止,可民间已成风气,哪里好判?

只是贵人在边上冷眼瞧着,他又如何敢说?

赌鬼只卖了妻女,按律当打满一百个板子流放,阴媒杀人,当偿命,而里正夫妻虽只花钱买女尸,却知情不报,挨了板子后便要下大狱,秋漾能够清楚听到围观百姓们议论纷纷。

原来卖妻卖女是犯法的!

判完官司后,县令满脸忐忑到秋漾身边听候发落,秋漾见他虽有些爱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也不是贪官,勉强算得上能用,便提点道:“除却非法买卖人口外,贵县还是要多注意阴婚之事,朝廷不日即将颁布新的法令。”

县令眼睛睁大,瞬间明白秋漾的意思,连连道:“请贵人放心!下官定会严打阴婚风气,坚决杜绝非法人口贩卖!”

秋漾没再多说,民间牙行里多少奴隶是拐卖来的,数都数不清,朝廷只允许罪人与自愿卖身者为奴,奴隶后人也世代为奴籍,但只要是买卖人口就应当是违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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