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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蒹没说话,视线探过去。

秦妈妈粗糙的面孔浮出一丝怪异的笑,面相显得更凶,“贱妇确实曾在那位公子身边伺候过一段日子。”

前几日见到裴观烛时她还十分恐惧惊慌,现下单独对上夏蒹一个女子,便忍不住原形毕露,呲着口暗黄的牙,“姑娘是他的相好吧!恕贱妇多嘴,那位公子可不是个什么好归宿。”

她一连串说了不少话,但每句话都浮现出对裴观烛的恶意,夏蒹眉心微皱,秦妈妈不是什么好人,看来她也不必想什么怀柔政策,让秦妈妈和裴观烛重修旧好,感化裴观烛让他放下屠刀之类的蠢法子了,这俩只能说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虽不知确切发生了什么,但秦妈妈如今怕裴观烛怕成那副德行,肯定秦妈妈才是被磨的那个恶人。

屋内的咳嗽声响起,那是属于男人的咳嗽声,夏蒹想起梦中被推出去的那个男孩,有些不适的微微皱起眉,“您还是快把酸梅汤端出来吧。”

她这话明显就是不想待了,秦妈妈眉眼微压,用那双三角细长眼阴阳怪气瞧她半晌,像是想说些尖酸刻薄的话,嘴皮子刚张开却又闭了回去,不甘不愿的冷哼一声才进了黑漆漆的小屋里。

屋里滴答滴答落着雨。

秦妈妈用脚将木盆踢到漏雨的地方,双眼阴森瞪一眼外头拿着红色油纸伞的少女,视线一转,便见自己坐在炕上的儿子也正直着身子痴痴地看。

咳嗽声从他单薄的身子里传出来,他受了伤,老天一下雨便会发温病,秦妈妈给他盖了盖厚实的被角,才转身自桌上拿了空碗。

“哎。”

一声衰弱的声音自阴暗的角落传来,他瞪着一双与秦妈妈如出一辙的细长三角眼,像个垂涎欲滴的老鼠一样望着站在外面雨幕里,捋着袖子,皮肤雪白的姑娘,咽了一下又一下口水,见秦妈妈拿了碗要出去,他忙喊道:“你别送过去!”

他从床上下来,双腿健步如飞到秦妈妈跟前,“我那衣裳呢,你先别给她送去,我那衣裳呢!”

他瞪着眼抓着秦妈妈的胳膊问,脸骨瘦如柴,尖嘴猴腮,秦妈妈倒吸了口凉气,手盖上自己的儿子的手,赶忙安抚,“你那些衣裳娘都没扔,都没扔。”

“在哪儿呢!快给我找回来!快点儿的!”

秦妈妈颤颤放下碗,翻开最底下的橱柜,从里头抱出团染着血迹的衣裳。

“找找,你找找啊!给我蹲下找!”他蹲不下来,手用力捶打秦妈妈的后背。

秦妈妈赶忙跪在地上翻找,“要......要找什么啊儿?”

“找个暗袋,黑色的暗袋,快点给我找!”

他咬紧牙,眼睛盯着外头少女雪白的胳膊,又垂下脑袋看着地上被扔到一边的衣裳底下,忙弯下身将东西抽出来。

“嘶!”他捂住下体,面色登时惨白如纸。

“儿啊!”秦妈妈浑身打颤护在他身边,“这可怎么整,娘给你拿药啊,这就给你拿药。”

“给我回来!”他抓住秦妈妈的胳膊,单手打开暗袋从里头拿了一罐小盒出来。

“这个,你把它给我放在装酸梅汤的碗里头,”他将小盒放进秦妈妈的手里,“就放一小指盖,不能再多也不能再少。”

“这......”秦妈妈面上没了表情,她又不是个傻子,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什么货色,“这......”

“娘,你就帮我这一回吧,”儿子的声音带着恳求,“儿这一辈子你都没管过帮过,我注定是要死的人了,外头都是人过来追我,我就想快快活活的死,我第一回 看见她我就忍不住,儿的命根子都废了,要是她就能治好我呢?要是能治好了我,咱们就带着她一块跑,不在这块儿待了不就是了么。”

“以后,儿就守着你,”他瞪着眼,将手里的小盒往秦妈妈的手掌心里摁了摁,“守着你,哪都不去了,身子好了就让你吃香喝辣的,儿懂得可比你们多多了,到时候咱们也开个医馆,儿都学过,儿这种情况,只能来个女的让儿快活快活才治得好!”

“真的?”秦妈妈眼睛一亮,又皱起眉来,“就得是她了?”

“儿就看着她有反应!”他瞪起眼,声音凶狠,却始终都压得很低。

“那......那以后上后头的暗街——”

“你当我没去过么!你懂个狗屁啊你!你就一待在这种破地儿一辈子伺候人的婢子,你懂个狗屁啊你!”

秦妈妈被儿子骂的缩起肩膀,再看外头的夏蒹,露出来的胳膊跟脖子都白的晃眼,也是好看,就是不知道她还干不干净,秦妈妈咬紧牙,攥着手里的小盒便给打开了。

*

雨声渐小。

少年苍白指尖若玉,十分利落在白色棉布上打了个蝴蝶结。

他手里的小棉布娃娃有个大大的脑袋,如果裴观烛是现代人,就会知道他手里的娃娃有个统一的名字,叫做‘晴天娃娃’。

但是裴观烛不知道,他只觉得夏蒹要他做的这个娃娃十分奇形怪状。

“裴兄啊!”

许致进来,看见身穿白衣的少年被一大堆白色小娃娃围在中间的画面愣了一下。

“怎么了?”他没抬头,专心致志的制作下一个,这是夏蒹让他做的,说越多越好。

“你见着夏姑娘了吗?”他问,“我跟师妹刚从悬赏司回来,专程给她带了绿豆冰雪凉水,结果哪哪都没见着她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