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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淅淅沥沥不见停息。

夏蒹在一片黑暗之中醒来,头晕脑沉,隐隐感觉自己做了梦,却回想不起来,恍惚好片刻,才留意到自己小腹旁压着的重量。

四周空气染着若有似无的檀香味。

不用说,也知道是裴观烛。

夜里下雨,乌云遮月,夏蒹看不太清晰,但能依稀看出他正坐在一个矮脚木凳上,头靠在她小腹旁边,呼吸极为清浅。

也不知睡没睡着。

夏蒹抿了抿唇,指尖忍不住凑过去想碰碰他的头发,还没凑到他脸侧,一双冰凉的手便抓住了她的。

“你醒了。”少年没起身,保持着原有的姿势问她。

“嗯,”夏蒹眨了两下眼,“这里是......柳姐姐她们呢?”

“一醒来便问她们么?”他手抓着她的手,又玩起了她的指头,“你沐完浴,自己穿好了寝衣便晕了过去,我便将你抱到了邻近的客栈,至于她们,我不清楚呢。”

“这样......”

夏蒹努力回想,确实想起自己昏迷前曾拼尽全力的穿上衣裳,一直到穿好了确认没有衣不蔽体,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你这样,嗯,也挺好的。”

方才睡梦里系统提醒她走完了第二卷 进度,原著中这一卷结局主角二人感情也终于飞速升温,裴观烛这也算是阴差阳错做了件好事。

“这样么?”少年的头挨紧了她,“不过大概明日你便会见到她了吧。”

“嗯?”

“明日她们会给你送钱来。”裴观烛有些困倦似的直起身子,“要记得收一下。”

夏蒹没回过神,脑袋慢半拍看过去。

似乎是没想到平日里机灵的夏蒹反应这样慢,少年极为温柔地笑了两声,“悬赏令。”

三个字,宛若晴天霹雳。

夏蒹大脑一空,脑海中闪过无数个血腥的画面,反胃感再度袭来,她“唔”一声捂住嘴弯下腰。

“你怎么了?”

夏蒹耳边听见裴观烛这样问她,语气听上去竟有些不知所措般,手一下又一下拍抚着她的后背,“有这样难受?”

他方才那句你怎么了,只是没回过神来。

裴观烛太聪明,脑袋稍微转了一下就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反胃呕吐了。

夏蒹咬紧了下唇,将反胃感压了下去,眸中含满了因反胃而涌上来的生理泪水,“有。”

她将自己的想法完完全全告诉他,“我就是有那么难受,看到那种血腥场面,我就是有这么泛恶心。”

拍在自己后背的手一停。

离得近,夏蒹看到裴观烛微微蹙起了眉。

“会这样难受么?好奇怪,”他像是无法理解般凑过来,“我第一次杀人时并没有这种感情啊。”

“有些事情,你不能从你的角度去看待,”夏蒹努力地跟他讲道理,因为这样的情况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她是真的会承受不住,“我虽然不会管你杀坏人,毕竟你也是在保护我,我非常感谢你,但是,但是我希望你能稍微明白我不喜欢鲜血,因为我就是看不了这个,而且——”

她看向他,纠结好片晌,还是僵硬的说出了口,“而且,秦妈妈她......你对她,唔,你就这样,为了我轻而易举的杀了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是真的担心裴观烛以后会后悔。

虽然不清楚裴观烛如今对秦妈妈的感情,但是梦中那个男孩这样亲昵的抱着秦妈妈撒娇,到了如今还将秦妈妈给他雕刻的石刻娃娃放在自己衣襟里随身带着。

裴观烛缺乏太多情感,她是真的担心裴观烛那之后回想起这件事会后悔,而死人是根本追不回来的,夏蒹从小跟奶奶长大,最怕的就是奶奶会去世,因为她太明白死人是追不回来的。

“后悔,我么?”像是听见什么有意思的话,少年忽然轻声笑起来,“这种感情,我想我没办法体会到呢,真是可惜。”

他的声音带着恶意的讥讽,就好像方才的屠杀是了解了心腹之患般快活,近乎让夏蒹浑身血液凝固发冷。

他根本不是为了她才杀秦妈妈和秦公子。

他是本来就想将他们杀掉了!从始至终!

“她......她不是你的故人么?曾经伺候过你一段时间来着?”

“是啊,”少年点头,笑容有些莫名,“怎么?”

没事。

两个字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兴许是因为在梦中亲眼见过裴观烛对秦妈妈的亲昵,夏蒹现在很难说出没事这两个字,她根本没办法装作无事发生。

“你.....唔,那你对我呢?”夏蒹攥住他放在床榻上的手,“你对我,也会这样无情么?”

“无情,好讨厌的词啊,”少年微微歪了下头,“怎么会,夏蒹很重要。”

“很重要,但是也能杀,不对,你从始至终都在想着杀了我啊,这样的话,我跟秦妈妈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不是吗?”

夏蒹脑海里不断回想他杀掉秦妈妈时的果决与狠辣,心都恐惧的发凉。

裴观烛蹙起了眉。

“她抛弃我了,背叛我了,”少年抬眼看她,手往上与她十指相扣,“如果夏蒹背叛了我,嗯......那么我也会把你杀掉,真不理解你为何会这样生气啊,我明明是去救了你不是么?她背叛我了,还要对你下手,所以我才把她杀掉,这有何不对?”

没有什么不对。

夏蒹呼出口气,在心里想,没有什么不对。

这就是裴观烛的世界观,他就是个这样的人,她早就知道也明白的。

如此简单且直白的原则,但是留在他身边的人一定要牢牢遵守。

想通了,又有些想笑。

裴观烛哪里会需要什么母亲孕育子嗣一般的血缘作为牵连的纽带?

他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让夏蒹根本不敢离开他了。

二人十指相扣,夏蒹叹出口气,抬起头。

裴观烛还在看她,耳垂上血玉耳坠微亮,像是将滴未滴的血。

“裴公子总是在戴这个耳珰呢。”

“啊.....”少年眼珠转动到一侧,面上微微染了笑,一点也没有介意夏蒹忽然换了话题,“嗯。”

“你很喜欢吗?”

手下,与自己相扣的指尖微顿。

少年轻轻唔了一声。

“喜欢......还好,是总是让我忽略,想不太起来的东西呢。”

忽略,想不太起来?

夏蒹没想到裴观烛会给出这个答复,愣了两三秒才鼓起勇气道,“那裴公子想要换个耳珰吗?把这个换下来。”

“换个耳珰?”

“嗯。”

事不宜迟,夏蒹微微笑着,牵着他的手下床,“我那几件衣裳呢?”

“桌子上。”少年有几分迟钝般,任她牵着走到桌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