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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莲州轻哂:“人都死完了,你们打回来有什么意义?”

岑云谏不理解:“怎么没有意义?拿回来了以后再迁人过去住吧。你们凡人打仗不也会割让城池吗?”

澹台莲州反诘:“我们凡人割让来城池也不会把原本的人当口粮啊。”

岑云谏不欲与他争辩,沉默片刻,说:“这是昆仑的失责,我不辩解。如今我接收了昆仑,当上仙君,日后就会以振兴昆仑、收服失地为己任,绝不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别。”澹台莲州毫无迟疑否定他,“你可别说得这样信誓旦旦。你若是做得到,也不至于我被抓过了三个月才知道,这还是因为被抓的人是我吧?换作不是澹台莲州的某国王子,你会那么快就发现,你会那么快就过来,而且是亲自过来营救吗?”

岑云谏皱了皱眉,说:“我会来的,只要我知道了有妖魔闯入昆仑辖区的事,我肯定会作应对。亲自来……的确未必。

“这次我来晚了,是因为嶙山置的置守玩忽职守,怕被责罚,迟迟不上报,才险些酿成祸端。”

澹台莲州星眸明烁,无比清亮:“说到底不还是因为你们昆仑傲慢?原本置守人间的昆仑弟子要负责保护凡人的城池,日常月久,都忘了。

“他觉得一国王子也不过是个凡人,被抓不是大事。

“你从没看见过凡人,即位那么久,你也没想到要去整顿。

“妖魔抓了那么多凡人,都养了几十年,你们也没有发现过。”

岑云谏:“……”

他如连吞了几颗大丹,上一颗还卡在嗓子眼没咽下去,下一刻又塞了过来。

一时语滞。

澹台莲州见他此时此刻倒是一点也没有傲慢之色,反而垂下眼睫,似是在反思,忽然间觉得跟岑云谏也不是不能交流。

于是继续有商有量地说:“有几件事我从未跟他们说过,怕引起骚乱,跟你却能说一下。碎月城的人能活到现在,一是因为他们自己很顽强;二则是因为妖魔故意把他们留下来。

“荒城的人也是,是妖魔特意抓来养着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吗?”

岑云谏有些猜测,心下大惊,故作不知地摇了摇头:“不清楚。”

澹台莲州向他作了个揖,道:“你若弄清楚了,请告知我。”

岑云谏点了下头。

澹台莲州松了口气,自然而然地笑了一笑,恰好一阵清风经过,把竹林满地的清水月光吹得晃动。

海阔天空。

岑云谏被他比星河还美的笑给晃了下眼,心尖猛跳一下,却问:“你笑什么?”

澹台莲州:“我在笑吗?”他摸摸脸:“还真在笑……大概是因为把好多话都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吧。”

他抬手指了指回程的方向,先一步迈脚,走了:“我们回去歇息吧。”

岑云谏跟上来,说:“昆仑人手还是太少,我会扩张昆仑,派一些小弟子出去,清缴凡间遗漏的一些小妖魔,我可与你承诺。”

澹台莲州头也没回,只抬了抬手,他的脚步依然轻快,答:“谢了。要是有你们仙人下凡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不用跟我承诺。就算你不管,我也会组织、训练百姓们一起抵御妖魔,总比一直等着仙人出现要强。”

竹林出处。

好些人在等着他。

澹台莲州对他说:“你先回马车上吧,我过会儿再回去。”

岑云谏听力好,就是隔着帘子,他还是能清晰地听见那个老头在焦急地问:“莲州公子,我虽不知你当初因何下山……那位什么仙君过来,是要带你要回仙山修行?”

澹台莲州无可奈何地说:“不回去。我不会回去。”

岑云谏低下头。

正好那只白狼跳上马车,钻进了车厢里。

岑云谏用尽了所有的耐心才忍住不拔剑斩了这只狼妖。

他平生信念就是斩妖除魔,最是厌恶妖魔。让他放过这一只已经很耗费他的耐心了,还让他们俩待在一个地方?更何况,这只狼妖估计是在荒城一战中趁机吞噬了许多其他小妖,妖力看着从妖兽、妖兵之流已经涨上去不少,加之智慧,说不定都逼近魔将了。

也就是因为迄今为止这白狼都还没有生起异心,依然对澹台莲州很忠诚,他才暂时能忍耐。

罢了。

反正还是在他手上走不过三招的小角色。

澹台莲州回车上,道:“晚安。”

岑云谏赶在他睡前,憋了好几日了,没头没脑地发问:“澹台莲州,那你赠我的同心结怎么办?”

澹台莲州竟然反问:“什么同心结?”

岑云谏默然。

澹台莲州看着他锯嘴葫芦的模样一会儿,恍然大悟说:“哦,我们成亲时的那个同心结是吧?你说清楚点嘛。那同心结怎么了?我不是还你了吗?你不在的时候被别人拿走了?

“我走的时候真的留在洞府了,绝没有偷藏你的头发。以后要是你被巫蛊,那绝不是我做的!”

岑云谏觉得心上被连扎几下,声音弱下来,翻手把同心结递过去:“没有拿走,还在我这儿。你不是说,这是人间的婚姻契约吗?尽管没有法力。”

澹台莲州拿过来,他揭开帘子,任由一束月光照进来。

他低下头,就着月光,仔细耐心地解着同心结。

岑云谏一时看入了神,恍惚觉得在昨日,澹台莲州打结时就是这副全神贯注的神情。

现在也是。

解得开吗?

解比结要难,却并非解不开,毕竟这又不是个无序的死结。

一开始慢,渐渐越来越快。

终于,澹台莲州把两缕发丝分开,属于岑云谏的那一缕还回去,抬头,脸上扬起个笑,爽快地问:“这样总清楚了吧?”

岑云谏没有马上伸出手,腿微微发麻。良久,他才抬起手去接,莫名觉得指尖也麻木无知觉。

白狼躺在一旁,隐在角落的影子里,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

唯有在澹台莲州还绳与发丝时抬眸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闭目颐神,掩住若有似无的郁悒。

岑云谏听见自己缓钝的轻声在这狭窄逼仄的马车厢里,飘忽不落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