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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是昭国太子,公孙非与楼琋则是幽国的臣子。

他们原不该往来的,是以这些年他才完全没有去接触公孙非,就是怕引起误会。他是没关系,却担心给公孙将军招去杀身之祸。

不过,既然楼琋是变装而来,说不定只是作为老朋友见一面呢?

澹台莲州没那么激动了,放开手,礼貌地招待楼琋上座。

寒暄了几句话以后,楼琋不再遮遮掩掩,委婉地问澹台莲州能不能卖一些粮食给他们。

原来不是作为并肩作战的老友而来的啊?

澹台莲州心上凉了一截,悄声叹了口气。

然后便也公事公办了,他道:“多余的粮食是有,只是不能多给。而且,你们从我这里买粮食怕是多有不妥,不怕幽国国内有人诘难公孙将军吗?”

楼琋苦笑两声:“若是有别的法子,我也不想来求您。实在是走投无路……”

澹台莲州笑容渐敛,他沉思了片刻,真挚地说:“相邻的陈、赵两国兴许也能买到粮,我认识他们国家的粮商,可以为你介绍,比向我买要安全……”

话还没说完,楼琋已经着急地拒绝说:“多谢太子好意,这是这一来一回,不知道还要耽搁多少时间,只怕来不及了啊!最迟月底二十六我再不带粮食回去,公孙将军或许就保不住命了!”

澹台莲州长长叹气出声。

楼琋站起身,直接向他跪了下去:“我知太子是忧虑我们将来与你为敌……”他想要巧言令色一番,发个毒誓,就算到时候遭报应了,那也是他一个人的事,与公孙将军无关。

澹台莲州却半路把话接了过去,说:“现在既然昭幽两国还没有为敌,那么我卖粮给你也不是什么大事。将来若是哪日开战,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楼琋愣住,一时没有继续说下去。

澹台莲州也没有直说招揽的话,说了白说。

公孙非要跟他的话,当年就跟他了。

澹台莲州当着他的面写了书简,塞到他的手上:“拿着这个去提粮吧。”

楼琋收好了信物,又觍着脸问:“那方才太子说的陈、赵两国的粮商太子可否介绍一下。”

澹台莲州不再回答,楼琋悻悻作罢。

澹台莲州深深地望着他,眸光幽深,不再是初见他时的清爽昳亮,若有所指、毫无敬畏地道:“你们幽国的国君倒行逆施,让宫廷混乱,百姓民不聊生,多有不德之举,崇信奸臣,打压忠良。良禽择木而栖,这点粮食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楼先生精于谋算,应该再了解不过。”

他高高地坐在那儿,没有起身。

楼琋向他低低地弯下腰,没有抬起头,声音有些闷:“太子,当年我与公孙将军被困荒城十年,心中想着要回到我们的母国才支撑下来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们当年是那样想的,现在也是。”

话音轻飘飘的,仿佛不落地似的浮在这空寂的房间里。

澹台莲州没有马上让他起身,就这样让他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时间仿佛被拉长。

兴许只过了须臾,他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后颈寒毛直竖,冷汗也涔涔地冒了出来,他甚至看见一滴汗从他的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的地面上。

一会儿之后,他才看见澹台莲州下座,把他扶起了身。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生怕会看到澹台莲州充满杀意的脸,却还是对上那张温柔美丽的脸庞,依然是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一点也看不出不高兴,亲切地对他说:“如今匪患甚多,还有妖魔横行,他们似乎也会抢粮食,先生可需要我派一支军队帮忙押送?”

明明没有任何杀意,但是楼琋的冷汗却冒得更厉害了,因为完全摸不清澹台莲州在想什么。

他害怕地说:“不用,不用,多谢太子好意。”

澹台莲州也不强求:“那好吧,你路上小心,祝你安然无事地到幽国。”

楼琋走出太子行宫的时候,风吹来,他感到身上一阵寒冷。

一摸,这才发现他的脖颈处一片濡湿,原是他的里衣都被打湿了。

而围观了全程的胥菀风此时也走了出来,来到澹台莲州的身边,她与公孙非有那么几面之缘,因为是她难得认识的凡人,忍不住多嘴地问了一句:“你让他路上小心,祝他安然无事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含义吗?是指你会半路派兵去捣乱?”

澹台莲州啼笑皆非:“啊?我哪儿还有那么多兵力?手头的事都要忙不过来了。”

他一双眼睛清澈,貌似真诚地说:“我是真心实意地作为老朋友,适当地说些送别的话而已啊。”

胥菀风半信半疑。

韩阳羽插一句嘴:“幽国已经是一面将塌之墙,都不需要推,只需要他们自己内院吹一阵风就能吹倒了,太子何需亲自脏手?”

胥菀风想:澹台莲州看着是个普度众生的圣父,原来也有自己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