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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抵快死了,岑云谏。”

——岑云谏听见澹台莲州这样说。

澹台莲州说这话的语气太平静,平静到让他有一种错觉,错觉自己是听错了。

真是无法理解。

在这一刻,岑云谏突然进入了一种异常静谧的状态,五感霎时间被无限放大,他能感觉到月亮、浮云,能感觉到风,感觉到树,感觉到草,感觉到方圆数百上千里的人们,大部分已经趁着夜色入睡了,但是仍有一些醒着,有人在快乐,有人在争吵,有人在忧愁,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万千众生的喜怒哀乐、俯仰生息汇作一块儿,在他的脑海中掀起了一道浪潮,远看并不算高,他想挨近一些了仔细瞧瞧,可真等到了跟前,却发现远比他所看到的要可怕,已来不及反应,径直被卷了进去,溺封口鼻。

岑云谏一动也没动。

他花了三次才静悄悄地成功凝神,扫视澹台莲州的身体。

那像是在他身体里面一遍一遍地来回洗刷的寒痉才停止下来。

岑云谏道:“……你看上去是老了一点,但是并没有其他大问题,一点也不像将死之人。不光不像,你的身上有澎湃的气运缠绕,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要更加隆盛了。”

他说着说着,愈发笃定自己的推断:“什么快死了?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感觉?总不能是你自己不想活了吧?”

说到最后显得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尖锐。

澹台莲州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你骂我顶什么用?”

岑云谏僵滞片刻,和缓下来:“我不是骂你……你说你要死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一次还好。

说第二次,还是跟岑云谏说,倒像是在卖惨似的,澹台莲州甚是尴尬,平铺直叙地说:“我时不时地会做一个梦,一个一模一样的梦,那个梦很古怪……”

岑云谏攥紧手,尽量耐心地听他往下说。

澹台莲州接着说:“周围是漆黑一片,我走在一条路上,起初路很狭窄,后来渐渐变得宽阔了,每次梦见时,我都会往前多走一段路。但是最近两年,我看到了路的尽头,前方是一处断崖,没有对岸。上次梦见的时候,大概只有十余步就到了。

“我大抵知道,那里是我的三十岁,三十岁过后几天,我就会像落入断崖一样,猝然死去。”

“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没等话音落下,岑云谏就抢白反驳道,“你怎么能仅仅是因为一个梦就怀疑自己快死了?你好歹也是要作一国之君的人,怎么连这点气魄都没有!”

澹台莲州觉得好笑:“啊?这是气魄不气魄的问题吗?”

“我上一世就死在了三十岁,三十岁是我的一道大坎。而且,而且……我隐约记得点什么,我似乎跟谁约好了的,可是,我是约定了什么呢?”

澹台莲州说到一半,径自迷惑起来,脑子里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纱,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晰这遮住的地方。

岑云谏:“……”

澹台莲州:“唉,记不起来了。”记不起来就算了吧,他爽朗一笑:“我想啊,反正都要死的,不如死得有点用场。”

他试图让气氛没那么糟糕,然而他越是假笑,岑云谏就越是面色铁青,半信半疑地问:“澹台莲州,你不是在耍我吧?”

澹台莲州:“我耍你干什么?”

岑云谏很想靠近他,可是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案,他总不能把桌案给掀了,他倾身直至桌子边缘抵住了他的上腹,他问:“什么上一世?你在说什么昏了头的话啊?”

澹台莲州更尴尬了,他硬着头皮说:“本来下山前想跟你说来着……后来嘛,走都走了,感觉没必要,幽幽怨怨的也不大体面。”

岑云谏:“说什么?”

澹台莲州:“我从二十岁起的人生是再世为人,活第二遍。第一遍的时候,那个,你把我杀了。”

岑云谏掷声如雷:“荒唐!”

澹台莲州耳朵被他骂得疼,连忙伸手揉了揉耳朵:“你冷静点。”

他实在是太尴尬了:“这……现在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啊,数千万百姓,还有昆仑的生死存亡,哪个不更重要?岂能把时间浪费在谈论你我那点微末小事?”

岑云谏却不依不饶:“你先给我说说清楚。”

“怎么说呢……”

澹台莲州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也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对此他毫无情绪,正如他在二十岁的下午醒来时一样。

都已经站在彼生对岸了,谁又会真切地代入啊,每次想起来他只觉得那个自己恋爱入脑,天真蠢笨,不大可爱,是他恨不得藏起来的黑历史。

“一言难尽啊……”澹台莲州想来想去,想到个办法,他说,“这样吧,你直接对我用搜神术好了。反正我说的你也不大相信。不如你亲自来看,看过以后你就知道。也节约时间。”

却见岑云谏说:“你知道被施展搜神术以后会很痛苦。”

澹台莲州说完,已经自顾自地把桌子给搬开,挪到了岑云谏的跟前,近至抵膝的距离:“行了行了,不就头疼几天吗?”

澹台莲州看了一眼他的手,说:“别拖延了,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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