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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马?

纪元听着便心痒痒。

学!

马上学!

一堂课结束,纪元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回栖岩寺的时候,白和尚看到他们两个,差点一手扶一个,直接拖着回去。

还是李锦看不过眼,给他俩租了辆马车。

坐马车里,蔡丰岚还道:“怎么办,现在看着马儿都怕了。”

纪元深有其感。

练这一下午,真的都怕了啊。

而且也确实危险,差点骑马撞到人的岳昌看他的眼神也不对劲。

对方的家世一看就很好,骑马也是从小练的本事。

武营他们也说,这像是故意的。

但他跟那个叫岳昌的,认识吗?

纪元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跟他的联系。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回到栖岩寺,看着长长的石阶,白和尚直接笑出声。

算了算了,挪也要挪上去啊。

好在大家都是年轻人,休息一晚,第二日就差不多了。

正荣县出来的人也好,白和尚也好,都是勤奋的人。

府学的满课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无非是多走走路,多背背书,多做些课业。

也不是因为古代生活无趣。

要想有趣,府城的夜生活可多了。

但这些跟他们并无关系。

等到第二日下午,纪元的腿已经恢复正常,甚至对骑马还是跃跃欲试。

可惜今天下午的辅科为书科。

书科,最初指的只有书写,能写一手好看的字,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厉害的。

如今加上绘画。

高雅的情趣和审美,是培养一个君子的必要的功课。

纪元并非觉得自己用不着教导,他也没那么自大。

可他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习惯,相比指点来说,他更需要每日坚持练习。

从他学书法的第一日起,这个习惯就没有间断过。

只是书科杜夫子当众问他要不要去书科,那要是拒绝了,他就不用混了。

来到书科学堂,这里的人竟然比想象中少很多。

随即纪元想起来,也因为乡试。

乡试在即,以前学书科的学生们,现在也要备考。

相比来说,如今的风气,还是科举最重要。

有了功名就能改变命运。

这对所有阶级的人来说,都是渴求的。

说到书科,蔡丰岚,李锦,白和尚他们几个,全都报了名。

这会走进来,四人就被若有若无的目光打量。

纪元看过去,这不是巧了吗。

昨日骑马冲撞的岳昌等人也在,纪元觉得他的恶意来得奇怪。

心道,估计就是武营他们说的,看不起穷学生?

纪元又不是真的小孩,不会被这种恶意吓到,更不会因为自己的状况自卑,看起来平淡无常。

他的表情在岳昌看来,就觉得一股无名火在心头。

自己把纪元视之为对手,但纪元却根本看不到他。

这种憋闷,甚至无法说出来。

下一秒,杜夫子的话让岳昌更是不高兴。

“纪元,坐到前面来。”杜夫子见纪元来上课,满意地点头,“之前基础的课,我已经同他们上过,你来写几个字,我看看你的水平。”

这是开小灶?

岳昌皱眉。

凭什么夫子们都对纪元另眼相对!

要让杜夫子讲,这就是完全错怪他了。

他就是想看看纪元的水平,好贬低他几句,再告诉他,自己的课有多好,如果不加珍惜的话,会错过多少东西。

纪元也不推辞,他也想知道自己如今写字的水平如何。

纪元从开始练习,师承房老夫子。

一开始的永字八法,再到后来临摹姜立纲的姜帖。

算是让他的馆阁体入了门。

但要说字迹开始有自己的气韵,变得生动起来,则是学了房老夫子的画作。

现在来了外面,不知又是什么样的天地。

杜夫子见他铺纸,又问:“你学的是什么字体,临的哪家的字帖?”

纪元答:“姜帖,学的是馆阁体。”

馆阁体?

杜夫子皱眉。

偷听的岳昌也嗤笑,忍不住道:“如此死板的字体,也就你们这些只会考试的人学了。”

这是世人基本的看法。

单一的馆阁体,很容易从规整划一的优美,变得死板起来。

这是因为一般的学生,只学了字体,未学到精神。

故而大多提到馆阁体,必然会说字迹死板。

所以读书人大多只在考试的时候用这种专门的字体。

可纪元从入门起,学的就是最正宗的姜帖,平日的字也是如此。

其他字体他并未怎么接触。

李锦在旁道:“馆阁体也有端庄秀丽的,如今官方的书籍都是馆阁体,有什么不好。”

见学生们站起来看热闹。

杜夫子也道:“先写吧。”

看来眼前的小三元不选书科果然是错的。

自己也能纠正了。

他这面子终于能保住。

杜夫子也不在乎学生到底如何,他这个面子极重要。

而且,纪元才多大?

十一岁?

家境又不好,能学会一种应试字体已经可以了。

纪元沾了墨汁,随手写了句诗。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这是贺知章的名句,写的是无论外界如何,自己的心毫无波澜,跟之前一样。

在纪元的落笔的一瞬间,杜夫子眼睛就亮了。

一句诗写完,墨色淋漓的书法跃然纸上。

这墨用得好,该饱满的时候饱满,这字也流畅有力。

更妙的是,这虽是馆阁体,却是自带气韵的,行云流水间,又能看到笔法之间的酣畅跟严谨。

极漂亮的字。

足够用来印书了!

“好好好,你这确定学的是姜贴?”

“比之姜贴,又多了些洒脱。”

当然不是说姜帖不好,那是官方印刷模板,怎么会不好。

可纪元的字犹如水面流动,看得出写字之人的心境豁达。

就如同他写的这句诗一样。

杜夫子有什么说什么:“怪不得你不来书科,确实是不用来了。”

杜夫子再看,点出关键:“你专门学过绘画?否则这墨不会用得如此好。”

纪元点头,当年单单是调墨,他就调了足够好友三人用许久的墨水。

故而这墨色饱满,但又不会夺了诗句的意境。

不同的诗句,也是要用不同墨色来配的。

房老夫子的话,他可从未忘记过。

杜夫子道:“画画看看。”

杜夫子已经忘了自己在上课。

反正书法就是练习,大家好好练吧,他就想知道,纪元的绘画本事如何。

纪元调了墨汁,思虑片刻,画了如今七月的东郊栖岩寺。

只见烟波浩渺中水天一色,隐隐藏在山中的栖岩寺若隐若现。

寥寥数笔,纪元他们的住的地方,就被画了出来,只漏一角的栖岩寺足可见其威严肃穆。

杜夫子看了看画,再看看纪元,又看了看画。

“算了,你不必来了书科了。”杜夫子直言,“倒不是我不能教你,但府学的课都很基础,你学了也没用。”

之前说过,杜夫子小心眼,却也说过,他是个真才实学的。

他现在的意思就是,纪元的水平压根不用上府学的书科。

为什么?

因为他的水平已经超过其他学生的水平了。

让他过来,完全是浪费时间。

杜夫子还道:“笔法娴熟,一看就是每日练习,这还上什么书科。”

杜夫子一边欣赏一边道:“如此的馆阁体,竟然是我见过最好了,不过你也可以学学小篆,对你的字更有帮助。”

“等小篆学好,便可往行书方面转,以你的天赋跟笔力,这是不难的。”

杜夫子给纪元往后指了条路,越看越喜欢纪元,忍不住又道:“不愧是小三元,果然是今年童试第一,看来今年的第一,果然没错。”

其他同学只是好奇羡慕地看向纪元。

李锦他们更是为纪元感到高兴。

那边的岳昌几乎要把手里的纸张撕烂了。

馆阁体这种死板至极的字迹,凭什么说他写得好。

一个穷鬼,只能学这种应试体罢了。

还名副其实的小三元。

自己也并不差的。

纪元放下画笔,这才拱手道:“杜夫子,之前或许让您误会,学生早该说明的,并非有意让您为难。”

这指的,自然是纪元六科中选了五科,唯独没选书科。

他自己明白什么意思,但外人就不知怎么猜测了,确实是他做的不够圆滑。

杜夫子一愣。

没想到纪元写字画画,竟然是为了给他解释这些。

杜夫子脸上红了下,好在胡子够长,遮掩一些。

他自己小心眼,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现在竟然还要学生自己解释。

“罢了罢了,都过去了。”

被笑话好几日,确实挺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