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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了大二那年,办了休学。

了致生每况愈下,身边已经离不开人了。

正月前,了了和了致生的学生楼峋把老了从医院接回了老宅。

了致生坚持了五年,油尽灯枯,朽败的身体已经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治疗。也许是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他十分固执地要回到家里过年。

除夕夜的前两天,了致生的学生们前来探望。老了难得兴致高昂,被了了搀扶着在堂厅坐了一下午。

晚上夜深人静时,了了替他掖好被角,就在他床边搭了个行军床,就近休息。

无数个在医院陪床的夜晚,了了都是蜷在一张连身体都舒展不开的折叠床上,静静地陪着了致生捱过一个个难眠的夜晚。

起初了致生不同意,发着脾气赶她走。

了了在这件事情上也固执得要命:“你不让我在这睡,我就去过道上睡。左右都是睡医院,你自己看着办吧!”

最后无法,了致生拗不过了了,只能妥协。毕竟,现在翅膀更硬一些的,是了了。

后来……后来他就习惯了,甚至,开始依赖身边有了了的陪伴。

有时候药物的副作用太强,他疼到整夜睡不着,翻来覆去时,她也会被吵醒,迷迷糊糊间她会伸出手,跟安抚小孩一样,轻轻地隔着被子拍他两下。

他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时光在倒流。

了了刚出生不久时,他也是这样,在睡梦中茫然却本能地安抚半夜哭啼的她。二十多年过去后,他与她的身份互换,被照顾的人也从了了变成了他自己。

可能是白天见到学生时,太亢奋,了致生今晚很晚都没舍得睡去。他翻了个身,看向床边打着哈欠还在回消息的了了:“你还不睡?”

了了回完楼峋的微信,放下手机:“我一个年轻人还能比你一个中年老头睡得早?”她拢着被子,翻了个身,和老了面对面,笑眯眯地问:“你看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在南啻?那会睡得也是上下铺。”

了致生被疾病折磨得经常记不清事,但她一提起南啻,他脑海里立刻出现了很多清晰的画面和回忆。他怀念道:“你刚来那会,应该挺不喜欢我的。半夜披头散发地把脑袋垂在床沿上,吓得我半夜起床喝水时,差点把玻璃杯都给捏碎了。”

了了闻言,顿时大笑:“你现在可算承认了,那会还嘴硬,非说没被吓着,还攻击我头发少!”

了致生想笑,可胸腔刚一震动,喉间一阵痒痛,他剧烈咳嗽着,被起来的了了扶着肩背从床上抬起,轻轻顺气。等咳嗽稍歇,她用棉签沾了清水帮了致生润了润嘴唇:“嗓子难受先忍忍喔,等一会再给你喝水。”

了致生仰面躺在床上,像被网兜捞出水面的鱼,呼吸急促:“我有时候,能感觉到自己,像一截被蛀空了的枯树。树干看着粗厚,可实际上缺少养分,脆得一掰就碎。”

了了没接他的这句丧气话。

她用棉签蘸了

水,专注地再一次润湿他的嘴唇。

她何尝不知道呢?

她每次握着了致生的手,都像是握住了一截即将干枯的树枝。他逐渐消瘦,与她记忆中那个总是意气风发的了致生已然不同。

了了知道,他每一天都过得很辛苦。

他为了履行对她的承诺,真的有在很努力地活下去。

除夕夜,楼峋拎着花雕烧鸡,来陪了致生跨年。

楼峋比她大四岁,毕业于上央美院,是了致生半路收的学生。但说是学生,了了也没见了致生教他什么。反而是老了,成天不是约着楼峋去钓鱼,就是走徒步。

两人除了吃喝玩乐,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展会楼峋是策展人,也是了致生个人壁画展的负责人。

了了是上了大学后才认识楼峋的,但楼峋知道她,则在更早之前。

GICC国际美术展便是楼峋第一次策展,也是那一次美术展,他认识了了致生,与了家结下了长达数年的不解之缘。

了了知道这事时,看了眼一旁老神在在的了致生,开玩笑道:“你是不是看人长得好看,不敢让我认识?”

别说,了致生还真有这顾虑,按他的话来说:“十八岁以前,产生感情问题那都是早恋。我作为家长又作为老师,当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但十八岁以后,你自己能对自己负责了,恋爱自由,刚好可以试试眼力,别回头跟你妈似的找着我这样的。”

了了翻了个大白眼,但当着楼峋的面,她什么也没说,既没维护老了,也没对他和连吟枝的事予以置评。

除了裴河宴,她对谁都没有倾诉的欲望。

也不愿意让除他以外的人,再窥探到她世界里的那个角落……那里太灰暗,而她只有一盏灯。

吃完了烧鸡,了了瘫在座位上揉肚子。了致生吃不了许多,只能在一旁气得吹胡子瞪眼,一个劲地给了了递白眼。

楼峋主动帮她收拾碗筷,了了腾出空,回房间包了两个红包揣在兜里。

她回到堂厅时,楼峋正推了老了去院子里看烟花。

老宅的四面墙围得高高的,视野有限。

了致生看得不过瘾,提出想去古街的城墙上看烟火。

古街离老宅不远,只是了致生的身体太单薄,了了担心他吹了夜风会着凉,正犹豫时,楼峋替她做了决定:“去拿帽子和毛毯吧,看一会就带他回来。”

了了到底是不忍心拒绝了致生,还拿了围巾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出门。

城墙上聚集了不少人,楼峋推着了致生到稍稍避风些的角楼旁,将轮椅刹住,又替他整理了一下帽檐和围巾,这才陪在一旁,一起看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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