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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盏嗔他一眼。

她这一眼,眼尾微沉,水光潋滟。看着是警告,但瞧着更像是“你也真敢说”?

苏暂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他平时接触到的人,开黄腔的,讲荤段的,当他的面就揉掐女孩的,什么样的没有?

哪怕沈千盏黄河水倒灌,怼得那帮就爱占人便宜的资方哑口无言,恨不得就地把男人让给她做的名场面他也见过。

偏偏这个眼神,令他有种窥探的窘迫,十分纯情的一路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他讷讷地往角落里缩了缩,试图挪入墙角,减少存在感。

隔着一扇门,厨房里油泼呲响的烟火声混着鱼香味徐徐飘来。

老沈推开移门,探出头来提醒:“去洗个手,准备开饭了。”

苏暂如蒙大赦,三两步冲至厨房:“伯父我来帮你。”

沈千盏倒掉茶渣,手心支着地面从软枕上起身,示意季清和先请。她则留下来,将所有杯盏在滚水里烫了一遍,一只只码好。

厨房移门推开,热气涌出,老沈端着菜出来,见她磨蹭,催促道:“快去洗了手来帮忙。”

沈千盏答应了声,松手放下茶杯,过去布菜。

老沈做菜没多少讲究,全看食材。

一袋面粉除了蒸来一屉饺子,还捏了圆子做酒酿。

沈母更心灵手巧,忙着一桌硬菜还有闲暇做木瓜炖雪蛤。

沈千盏嗅着那盅养生甜品,终于有了丝天上宫厥不如人间烟火的真实感。

她给季清和斟了一小碗,搁在手边:“虽然这是饭后甜品,但允许你先尝一口。”

季清和看她一眼,没拒绝。

他眉目清冷,话少时,显得有些疏离高冷,不易接触。

苏暂是一开始就怵他,有季清和在的场合他连热场都规规矩矩,低眉顺眼。打刚才上桌起,季清和不动他不动,就连碗筷摆动都没发出半点的声音。

连苏暂这么自来熟的人都克制拘谨,可想而知饭桌气氛有多僵硬。

季清和显然也意识到氛围有些冷硬,他没辜负沈千盏的解围,尝过一勺雪蛤后,很自然地接过话:“伯母有特意学过粤菜?甜度和香味保持得很好,比广州酒家做得更略胜一筹。”

“倒没特意去学。”沈母含笑:“看千盏小姨做了几次就学会了,千盏挑食,也就这道甜品我做多少她吃多少。”

季清和略略一瞥,说:“的确很不错,要不是怕唐突,我倒想让家里的厨师来跟伯母学学。”

沈母被他哄得眉开眼笑:“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你喜欢就好。”

沈千盏以前从未关心过雪蛤背后的故事,纯粹担心季清和这狗男人不要脸起来真的会让厨师再三登门,忙岔开话题:“我小姨?哪个小姨?”

“靓靓小姨不记得了?”沈母丝毫没察觉,顺着她的话,说:“跟妈妈一起长大,你出生那会还是她陪产的。后来出嫁,跟着夫家人去了广州,前几年才回来。本来想让你认她做干妈的,你奶奶生前说干妈不能随意认,就作罢了。你小的时候,每年过年最盼着她回来,结果等长大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为转移话题一脚踩进雷区的沈千盏默默地喝了口木瓜炖雪蛤,没吱声。

沈母却不依不饶:“我还想你今年要是回家,带你去小姨家串门的。她家姑娘年初刚生了宝宝,你俩也算手帕交,理当去看看的。”

被数落的沈千盏,愤愤地踢了季清和一脚。

她原是迁怒撒气,后者却将她的行为理解成了请求支援,短暂反应后,搭了句话:“伯母应该是为了千盏姥爷来北京的?预计停留多久?”

沈母语气稍缓,对着季清和和颜悦色:“过完元宵吧,家里就千盏一个女孩,这次来了想多陪陪她。我听小苏说,你们有项目上的合作?”

季清和微微颔首:“我的职业正好和千盏的新项目对口。”

敏锐捕捉到“千盏”这个称呼的沈母,精神微振,表情更加和蔼:“看着这么年轻,已经事业有为了。”

沈千盏心中的警铃顿时拉响,以防沈母问出“你多大了”“是否婚配”“有没有女朋友”“我们千盏怎么样”这类话题,她赶紧挨个往大家碗里夹饺子:“边吃边聊,凉了不好吃了。”

沈母并非不看场合瞎聊的人,原先沈千盏不打断,她也不会仗着自己是长辈问这么失礼的问题。这会见她心虚,心里顿时横了一杆秤。

她深看了沉稳内敛的季清和一眼,笑眯眯地招呼几个年轻人多吃点。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找回脱缰感觉的苏暂没再绷着,拎着酒瓶和老沈对喝:“我小时候不爱吃鱼,得我家阿姨把鱼刺挑干净了我才吃。长大后懂事了,不好让别人这么伺候,就没吃过鱼。”

他打了个酒嗝,说:“人生里也就两回,觉得鱼真好吃。一次是在密云,我刚和盏姐跟组做项目,杀青那天,盏姐带一剧组的人去吃鱼。大铁锅里炖着条比今天还大的鱼,鱼肉嫩到嘴一抿就化了,我都吃哭了。”

老沈有点上头,忘了季清和不喝酒,又转头问他要不要来点。

沈千盏拦在中间,边专心致志挖着她的小木瓜,边替季清和挡酒:“说了不能喝,你跟苏暂吹去。”

老沈从善如流,又往苏暂的杯子里加了小半两:“你这鱼吃的不单单是鱼啊,是血汗和梦想。”

苏暂呜呜哭:“可不是,我从来不知道我花的钱,挣起来这么辛苦。回家抱着我妈哭了一晚上,保证以后不乱花钱了,再乱花我就打一辈子的光棍。”

沈千盏从旁讲解:“苏暂的保证向来没什么可信度,别看他身边莺莺燕燕的不少,靠谱的恋爱一段没谈过。”

她今晚吃得有些多,塞下最后一口雪蛤,她摸着肚子,深叹了一口气——他娘的,说好的只吃七分饱呢。

季清和关注的重点却不是这个:“跟组很辛苦?”

沈千盏眯了眯眼,答:“还好?我是习惯了,像做影视项目,最主要的工作量一半在前期准备,一半在后期拍摄。做项目跟雕琢艺术品一样,谁不苦呢?”

“编剧不停改剧本,苦;演员背台词顶着烈日一条条拍摄,苦;场务布景布轨道,也苦。但这些都是分内之事。”沈千盏拎着茶杯跟他随意碰了碰:“不过季总放心,合同签得明明白白的,我会尽可能让你在剧组也感受到宾至如归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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