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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霁没进去,只站在门?外,又听岳梁问他,“何故杀人?”

白二爷唇瓣轻启,说出来的话石破天惊,“为谋|杀阮姨娘。”

屋外众人个个深吸一口气。

岳梁继续问,“据岳某所?知?,阮姨娘乃白大人的妾室,与白二爷有何仇怨?”

耳边静了静,白明霁脚尖往后一靠,半晌后,便听白二爷道:“她是我白家的祸根,有她在一日,我白家便不?会安宁,大爷舍不?得,我便替他除了。”

京城内谁都知?道,他白家大爷当年因长辈所?逼,娶了孟家娘子,辜负了青梅竹马,成亲后,想方设法地?把人找回来,再续前缘,人人都说大爷是个痴情种,可在二爷瞧来,就是个笑话。

阮氏,如何能同孟氏相?比。

奈何无论自己如何相?劝,大爷皆是我行我素。

只有阮姨娘死了,他才会清醒。

“此事,二夫人可知?情?”

白二爷摇头,“皆由我一人谋划。”

白二爷坦白道:“两年前,阮氏向大夫人投毒,被大娘子抓住把柄,以?此立下了罪证,只要有大娘子在,他阮嫣不?敢上门?,进城那?夜,两人与大娘子发生了冲突,兄长心头也有所?顾忌,怕大娘子一气之下真?将人送到衙门?,只好让我替她找个院子先安顿下来,之后再想办法,慢慢游说大娘子。”

白二爷顿了顿,“我见?兄长还未死心,怕阮氏再来毁我白家名声,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杀了,可又担心兄长为此记恨上我,便想到了借刀杀人的办法,先让二夫人去替她送了一身冯姨娘的衣裳,再以?大爷之名,递信给她,将她约到了西角门?,彼时我再放信给张勇,西角门?我只让人放了一盏灯,光线昏暗,张勇正在气头上,必会将她认错。”

后来的事,便如他所?愿。

冯姨娘也是他杀的,跑,能跑到哪儿去。

“我没料到三娘子会去敲鼓,状告大娘子,让大娘子怀疑到了冯姨娘身上。”白二爷自嘲一笑,“本以?为一把火什么都能烧了,到底还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不?打?算放过我。”

张勇错杀了阮姨娘,他杀了冯姨娘。

一个都没逃过。

屋外二夫人听完,情绪突然崩溃,大哭道:“二爷啊,你怎么那?么糊涂……”作势便要往里面扑。

被大理寺的官差拦在了外面。

动静传入屋内,白二爷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悲痛,稳了稳情绪后,又道:“自然我也有私心,阮氏一死,大爷不?会再续弦,我膝下的儿子过继到白尚书名下,跟着他,总比我这个没用的老子好。”白二爷突然一笑,声音提了提,似是故意说给二夫人听,“不?亏。”

大理寺办事一向雷厉风行,案子在半个时辰内便结了,也带走了白二爷。

白云文和白星南两人跌跌撞撞追过去一段,眼?瞧着囚车把人拉走,齐齐瘫软在了地?上。

白云文哭过一场,眼?里毫无神采,缓缓转过头,看着唇瓣紧绷,双目通红却没有一滴眼?泪的白星南,无奈一笑,哑声道:“恭喜二弟了。”

从此他是尚书之子,而自己是罪臣之子。

怨什么呢,怨自己没那?个心机,没那?个命。

白星南还沉浸在这一桩噩耗中,闻言一愣,反应不?过来,但也没功夫去在意,转头去寻二夫人。

二夫人没跟着出来,一个人关?在了房里,哭一阵歇一阵,谁也不?见?。

消息传到白楚那?,白楚愣了好一阵,似是不?敢相?信,除了白明霁之外,府上还有人会记恨姨娘。

半天才喃喃道:“怎么可能呢,二叔,二叔他,他为何要杀我姨娘啊,姨娘性子良善,她可从未得罪过他们啊……”

没人能回答她。

总归案子是断了,大理寺的人撤出了白府,老夫人尽管痛心,却不?得不?强撑着身子,出面维持府上的规矩,唤来了身边的嬷嬷一桩一桩地?吩咐:“都结束了,让那?些下人该干什么干什么,谁要敢再传,先打?三十个板子,再发卖。”

“冯姨娘的院子让人拆了吧,找大爷商讨商讨,是建个神龛请尊菩萨进来,或种一片花草,都可。”

死了人的院子,得让阳光照晒,菩萨镇压。

晌午的功夫,白府便安静了下来,府上除了少了一位二爷,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白明霁坐在院子里,看着跟前那?人拿着一根木棍,把她院子里的花草,一片一片地?戳了个遍。

他是真?闲。

白府的事情结束,她也该回晏家了。

金秋姑姑去替她收拾东西,顺便把柳全安和张勇的身契也寻了回来,交到她手里,“柳全安的东西,都被他自己收走了,人在府上关?押着,等候娘子发落。张勇的随身衣物,奴才也让人清理了出来,待会儿便送过来,娘子瞧瞧,要不?要送去大理寺。”

白明霁点?了下头。

见?她脸色不?对?,问道:“娘子怎么了?”

白明霁也不?知?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跟前的人,戳叶子终于戳够了,回头来看她,顺便把木棍上的一只虫也递到了她跟前,“找到了,藏这么深。”

白明霁看着那?肉滚滚的身子,不?停地?在木棍上蠕动,周身顿觉无力。

“你怕虫?”晏长陵微怔,似乎没想到雷厉风行的少奶奶会怕这个,正好瞧见?外面进来了一道人影,木棍潇洒一甩,“那?我扔掉。”

刚下院子的李高,便与那?虫子来了个面碰面。

软塌塌的东西落下来,钻进了脖子里,李高忙伸手去挠。

身旁的太监也看到了,一声惊呼,“哎呀,这是什么东西!”上前帮着把那?虫子从李高里脖子里拉了回来。

李高也不?恼,还是那?副笑脸,走到跟前弓腰道:“世子爷。”又看到了他身后的白明霁,神色一亮,“哎哟,好久没见?到少奶奶了,气色又好上许多?,上回在宫中一别,怕是有月余了,不?知?何时少奶奶再去探望太后娘娘,下回娘娘问起,奴才也好顺便讨个欢心。”

白明霁起身,“多?谢公?公?提醒,改日便递帖子。”

晏长陵不?想看到他,下了逐客令,“李公?公?是来找白尚书吧,出门?右边,往里走,那?间最气派的院子就是了。”

李高笑着道:“白大人近日来繁忙得紧,奴才就不?去打?扰了。”

“我闲?”晏长陵一笑。

“世子爷哪能闲着,这不?陛下托奴才来问,世子爷上回说不?去边沙,要留在府上做一件大事,不?知?道有没有进展。”

话音一落,白明霁疑惑地?看着他。

什么大事?

赵缜不?是死了吗,有线索了?

晏长陵脸色微变。

岂能不?知?,皇帝说的大事,便是那?日自己与他夸下的海口,和白氏生个胖儿子。

晏长陵不?得不?带着李高走向一边,压着声儿问他:“何事?”

李高也没瞒着他,“陛下死活要见?晏世子,晏世子前日走后,锦衣卫沈指挥差点?掉了脑袋。”

这不?还差点?吗。

李高又道:“陛下说御膳房的那?帮子人,最近手艺不?行了,没有晏世子屋里的饭香……”

晏长陵:……

晏长陵跟着李高走了,走之前绕到了小娘子跟前,弯唇笑了笑,道:“我这么高的个儿,睡榻不?适合,腿太长伸不?直,下回我要再睡过去……不?,没有下回了,我不?睡榻。”

撂下豪言,转身就走。

白明霁:……

人走了她才反应过来。

怎么着,他还想赖在白府。

他有脸,她也没脸了。

正愣神,白府仆人送张勇的衣物来了。

瞧来冯姨娘确实把他榨干了,仅剩了几个铜板,余下的全是衣袍。

只是这衣袍,颜色也太杂了。

且这花花绿绿的,也没见?过他穿。

白明霁随口一问,“他喜欢这样?的颜色?”

仆人道:“他能知?道啥颜色,自小便有瞀视,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穿的是什么,怕闹出笑话,每回私底下都会问咱们衣裳的颜色,可底下的这些人,偶尔也会生出捉弄的心思,这不?才有了这些五颜六色的布料……”

后面的话,白明霁没听到,一股凉意慢慢地?从脚底爬了上来,脸色渐渐冻住。

一个有瞀视的人,哪里有辨别穿着的能力。

他杀的,本就是冯姨娘!

白明霁突然往外走去。

金秋姑姑和素商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急忙追上她,问:“娘子,不?走了吗……”

走什么走。

那?狗东西,怕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今日回不?去。

心头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她头皮发麻,白明霁径直去了马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