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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根本不用看脸,只要那纸画的脸一撕下来,他身上的生魂气息就会弥漫开来,让这些鬼魂一眼就能认出是否是生魂。

沈顾容的腿越来越软,几乎要从男人怀里滑下去,他死死拽着衣襟,茫然地张大双眼,眸光涣散失神,眼泪簌簌往下掉。

眼泪将他脸上的五官打湿,生魂的泪将生魂气息一点点散发出去。

只是一瞬,那些鬼魂就彻底围了上来,势必要将逃脱的新娘抓回去。

沈顾容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眼前一阵混乱,似乎有人在拼命撕扯他的衣裳,耳畔传来阵阵鬼魂的哀嚎声,仿佛在一点点拉他下地狱。

但混乱间,依然有人死死握着他的手臂,冰凉的触感传遍全身,却将自己一点点从绝望的沼泽里拖出。

不知挣扎混乱了多久,他终于被人浑浑噩噩地拽着手逃出了炼狱中。

耳边依然是厉鬼的惨叫,以及夹杂着稚嫩的哭腔。

“求求你,不要。”

“他们全都死了……”

沈顾容猛地张开了眼睛,半天才回过神来。

男人浑身狼狈,已经拉着他跑到了酆都入口,他气喘吁吁,推着他往门口走,道:“快走,快……快走。”

不远处,望兰正在凶狠地阻拦着想要跟上来的鬼魂,婴孩的鬼泣声响彻沈顾容的耳畔。

他茫然地看着面前紧张地盯着他的男人,突然开口问:“你认得我吗?”

男人愣了一下,才道:“我死了一百多年,早已不认得生魂。”

就算认得,他也不记得。

沈顾容依然失神地看着他,又一次开口:“你认得我吗?”

“你认得我吗?”

认得我吗?

男人奇怪地看着他,眼看着那鬼魂就要追上来,他赶忙催促道:“你还是先离开再说吧,这里很危险。”

沈顾容呆呆地问:“我若是走了,他们会怎么待你?”

好像自从他意识到自己能认得这鬼城的路后,就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仿佛在做梦,又仿佛是在极其清醒地逃避现实。

他在梦境和现实中来回摇摆,最后拉锯太过激烈,将他的脑子彻底搅成了一滩浑水。

男人很意外他会问出这句话,愣了一下才笑着道:“我不会有事的。”

也对,鬼魂早已经是已死之人,自然不可能再死一次。

男人似乎很爱笑,但脸色沉下来时却能吓得沈顾容腿肚子发软。

这样好的鬼,若是留在这里……

那些连生魂都给杀了成亲的鬼,怎么可能是善茬。

若是沈顾容离开,男人和望兰不知要被如何对待。

沈顾容呆怔半天,就在男人要催他赶紧离开时,他突然轻轻一抬手,不远处挣扎着朝他扑来的鬼似乎像是收到了什么压迫似的,直接五体投地栽倒在地,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

男人诧异地回头看去。

沈顾容看着他那张纸画的脸,连声音都在发抖,但依然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涩声道:“你救了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男人愕然看他,似乎没料到方才还哭着说害怕的人竟然是个修为极高的修士。

知道他不会强行被人抓去成亲,男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将望兰喊回来,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衫,带着点期待地看着沈顾容。

“什么都可以吗?”

沈顾容点头。

男人纸画的鬼瞳仿佛闪着光亮,好像在绝望中挣扎了多年,终于寻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犹豫了一下,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别人又不需要自己救,这样无功受禄太过不知羞耻。

他正要拒绝,一旁的望兰就直接开口道:“我爹爹在寻我小叔叔呢。”

望兰身形比一般婴孩还要弱小,仿佛是还未满月份便强行降生的孩子。

沈顾容突然想到了自己只有七个月大身孕的嫂嫂。

他抖着唇问:“小叔叔?”

望兰期待地看着自家爹爹,踮着脚尖牵着他的手,晃来晃去,奶声道:“爹爹,你快说呀,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出酆都找小叔叔嘛?”

沈顾容迷茫地看他。

男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屈指弹了望兰的眉心一下,笑着道:“胡闹,怎可胡乱给旁人添麻烦?”

望兰委屈地用小短手抱着脑袋:“可是他说什么事都能做的。”

男人朝沈顾容歉意地笑了笑,道:“若是不给您添麻烦的话,我倒是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沈顾容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料到了什么,但却开不了口,不知过了许久,他才用沙哑的声音,艰难道:“什么事。”

男人道:“我一直在寻我的阿弟和妹妹,他们去花灯街看花灯了。”

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没有生前的记忆,就连现在的记忆也是混乱的,却不知从哪里来的执念,依然记得那个走丢的一直没回家的弟弟和妹妹。

他只记得自己的弟弟妹妹没有回家,从未想过他们是死了或者早已逃离酆都,每日都会拎着一盏小灯,一条街一条街地去寻,想要为不认路的弟弟照亮回家的路。

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他从始至终,只是想要寻弟弟妹妹回家而已。

“我阿弟名唤沈顾容,妹妹沈夕雾。”

男人……沈扶霁温温柔柔地说,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我……我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模样了,所以寻起来可能有些麻烦。”

沈顾容脑子空白了许久,满脸木然地看着他。

沈扶霁礼貌又疏离地注视着沈顾容,眸中全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和感激:“若是你可以帮我寻到他们,我可以为仙君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