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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观察了一遍,南乙确认,这是乌鸫。上学时遇到过,他之所以记得,还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只后来死了。

尸体就在他的抽屉里。

他一直以为是陈韫做的。后来埋掉那只乌鸫的时候,他还看到了张子杰,顶着一脸淤青,刻薄地嘲讽他。那时候他还以为,张子杰会把鸟挖出来,继续羞辱他。

但并没有,他去过很多次,那个小小的土堆一直很安全。

眼前的小乌鸫发出鲜活的叫声,蹦跶着靠近了墙面,啄了啄已经掉了不少的油漆,又蹦回来,到南乙面前。

两对褐色眼珠在寒风中对视。

南乙从口袋里找出一袋很小的面包,是早上迟之阳塞给他的,但他没胃口吃。他拆开来,撕碎了面包放在手心,递过去。

他总是给人距离感,但在动物这块,南乙很吃得开。这只小鸟也不怕他。

“你们好像。”

看着这只,他总有种当年的小鸟死而复生的错觉。

在它快要吃完后,南乙伸出手,触摸到的好像是年少时软弱的自己,所以只是碰到一点点,就飞走了。

沿着黑色小鸟飞去的方向,南乙回头,却看到了自己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人。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陈韫衣着光鲜地站着,身旁没有那群愚蠢的拥趸,但那副做派,还是一样地令人作呕。

大脑变成一本被烈风吹到几近碎裂的书,所有痛苦的记忆开始疯狂闪回。

他分明被仇恨烧得滚烫,看起来却冷漠得像块冰,站起来,转过身,朝陈韫走过去,一步步靠近,在距离拉到一拳就可以将这个人击垮时,他却视若无睹地擦肩而过,仿佛根本没看到这个人的存在似的。

这无疑是对陈韫最大的羞辱。

“你现在混得不错嘛。”

陈韫转身,冲着南乙背影道:“被这么多人喜欢,很得意吧。”

南乙停下脚步,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直视陈韫的脸。

“上学那会儿,动不动就把你踩在脚底下,用胶带封着你的嘴,当时也没想到,原来这张嘴之后还能唱歌啊。瘦不拉几的家伙,现在站在台上,还挺人模人样的。”陈韫毫不收敛地羞辱着,和在大众面前营造出来的高学历、体面温和的二代形象判若两人。

南乙依旧没有说话。

他最恨、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副模样,用这双动物一样的眼睛看他,又漠视他。

“怎么?被我说中了。”陈韫朝他走近,“想告诉所有人你小时候被我折磨过,干嘛写歌呢,这么麻烦,直接说啊,这里全是摄像头,随便挑一个卖惨不就得了。”

陈韫说着,笑了,像是突然想明白什么似的:“啊,差点儿忘了,这是我家投资的比赛啊,你想说的话,你想曝光的东西,能不能被听到,都由不得你。你还能继续唱歌,继续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是因为我乐意。”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了,语气变得低沉,带着点阴狠。

“我看你就像看笼子里的一只鸟一样,鸟确实应该唱歌,多唱点儿,反正别的事,你也做不了。”

南乙依旧那样盯着他。

“怎么?不敢说话了?你确实应该小心点,毕竟你们家有短命的基因,总死人。”

可和他想象中不同的是,此刻的南乙,并没有像16岁时那样,因为一句死了人就暴走,疯狗一样扑上来。

他漠然地听完,竟然笑了出来,弯着眉眼,好看极了。

陈韫愣在原地,拧着眉盯住他勾起嘴角时隐约可见的浅涡,满脑子羞辱的话都被按下暂停。

“说完了?”南乙的头发被吹乱,遮住大半张脸,黑上衣,裤子也是黑色,头发也是,看上去像一片瘦削的鬼影。

“好久不见啊。”他的笑意敛去了。

那双浅色的瞳孔平静至极。陈韫甚至感觉,这不仅不是人的眼睛了,这好像根本不属于他身处的世界,二维还是四维,他不知道,反正绝对走不进去。他甚至想挖出来搞清楚那是什么。

“这么爱听我唱歌,下次去livehouse听吧。”

他很无所谓地说完,转身离开了,越走越远,最后真的变成一抹影子,消失在远处的转角。

南乙的沉默持续到他回到写歌的琴房,关上门,他一言不发地弹着贝斯。狭小的空间里,slap的速度越来越快,低音像是连续抽打的鞭子,在浑浊的空气里留下无形的血痕。每一下都回荡着闷痛。

陈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他就是那天食堂里工作人员说的资方来“监督”的人?那还真是大驾光临。

真想杀了他。

又或者是,因为张子杰的反水,他终于开始害怕自己的事被曝光,岌岌可危,所以忍不住来警告他,把这个破比赛当成他的软肋来要挟?

真想杀了他。

不可以让陈韫知道他和秦一隅的关系,绝对不行,他就算做不到把恒刻踢出局,也一定会想办法给秦一隅使绊子。秦一隅才是真正的软肋。

直接杀了他算了。

脑海中,理智的分析和疯狂的念头不断拉扯,南乙无法再继续弹下去。做人真是件可悲的事,竟然需要考虑这么多,要是他真的是野兽就好了,狠狠地撕碎所有伤害过他的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现在的他需要发泄,想被秦一隅抱住,或是和他像两个疯子一样上床,最好是能把他捣碎的程度。身体最想要这些,但理智却让南乙选择暂时远离。

他不能让秦一隅发现。

得像贝斯、像幽灵一样隐匿起来,和过去一样做点能刺激感官的事,吐出这些只会妨碍思考的无用情绪。

于是南乙放下了琴,离开这里。外面忽然下了雨,冬天的雨在这里很不常见。他戴上黑色棒球帽,又套上深灰色卫衣的帽子,独自离开大楼,走进雨里。来到园区靠近西门的墙壁,这里离他停摩托车的车棚只有一墙之隔。

他轻而易举地翻过这堵墙,却看见了一个穿着羽绒服架着长焦单反的年轻女孩儿。

两人面面相觑,场景显然非常尴尬,不过最尴尬的,是他两秒后就被认了出来。

“南乙!”女孩儿激动地原地跺脚,手指着他开始尖叫。

南乙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弄得有些懵,他算是知道每次发在网上的那些所谓repo是谁发的了。

本想不说话,假装没看见直接离开,谁知看到她手机上橙色的小狮子挂件,上面还印着缩写QYY,脚步下意识就顿住。

眼看着对方要把手机对准他,南乙立刻开口阻止。他只想一个人找个清净的地方躲一躲,不想被人知道。

“别告诉其他人你看到了我。”

女生一愣,但还是很激动,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懵。

但很快,南乙又平静道:“帮我保守秘密,我给你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女生更激动了,抓着手,明显在努力克制自己的亢奋。

“东门出去右转巷子口最近有人支摊卖烤冷面,这几天晚上秦一隅都会溜过去买,十一点左右。”

女生的眼睛明显亮起来了:“真的吗?”

“信不信由你。”南乙走到车边戴好头盔,发动了车子。

“我会保密的,保证不出卖你!我发誓今天的事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回应她的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南乙已经骑车驶离现场。雨中,他几乎和黑色的摩托车融为一体,只伸出一只白而修长的手,晃了两下。

仿佛在说再见。

作者有话说:

南乙:老公?哦,你说关键时候可以想都不想直接拿来卖的对象。

秦一隅:真是好新鲜的定义呢。

——当晚的东门巷子口——

迟之阳站在严霁的伞下,看着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形容的小吃摊,咬着牙问身旁的秦一隅:这就是你说的没人发现的冷门宝藏小摊儿?这就是你说的秘密基地???这些不是人是鬼吗?

严霁(温和微笑):不可以这么说哦,这都是粉丝啊小阳。

秦一隅(声音快被叫声淹没了):是哦,怎么回事?昨天还一个人都没有啊……(扯这嗓子)哎能不能给我留一份烤冷面啊!你们都买了我吃什么?

最后他们三人白跑一趟,谁都没吃到不说,还被围堵着差点没跑出来。

迟之阳:再也不相信秦一隅的鬼话了!

严霁:果然下雨天还是不适合出门呢

秦一隅(独自发呆):小乙怎么不接我电话……

——粉丝视角——

“妈呀秦一隅真的来了!!!!”

“卧槽还带了严霁和迟之阳!!”

“诶南乙怎么不在?好可惜啊!!”

透露消息的小姐妹在人群中深藏功与名:他肯定不在呀,他跑了!

烤冷面买不到,南乙又不接电话,秦一隅出来一趟跟丢了魂儿似的,伞都是往上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