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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穆将灯盏推出去, 它又飘回来,再推一次依然回来,就要赖上他一样。

没办法, 为了不妨碍别人的灯,容穆只好将那盏花灯拿了起来,他咬下吃了半颗的冰糖葫芦,含糊朝对面道:“小红衣,你家大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玩啊?”

商辞昼站在容穆身后, 眼神静默的看着对岸的人。

怜玉半分都不想理会这个表里不一的黑心鬼, 一双浅色的眼眸只看着容穆的方向。

容穆疑惑的看着对方不过十四五的身量,又问:“你能听到吗?你爹呢?”

爹?

早死了。

容穆见他不说话, 又道:“呃, 那你娘呢?”

怜玉嘴唇抿了抿。

被人宰了。

容穆见问不清楚, 正要再开口, 就被商辞昼拍了拍肩膀, 他回头,见男人拿过他手中的花灯,隔着一道不算窄的河水, 将那花灯直接扔了回去。

怜玉眼睛动了动, 却不眨, 抬起一只手接住那带了内劲儿的佛灯。

容穆见状轻声提醒道:“还是个孩子, 你别吓着人家, 他看起来好可怜的。”

精怪耳聪目明, 自然是可以听见容穆自以为的悄悄话, 当听见“可怜”二字时, 怜玉忍不住微微变了变脸色,随即脸上划过玩味的阴云。

容穆正要拉着商辞昼转身离开, 就听见身后的小少年啊啊的叫了两声。

他回头,见对方嘴巴张张和和,只会发出几个嘶哑的单音,怜玉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摇了摇头,垂下脑袋落寞的看着手中的花灯。

商辞昼眼眸缓缓眯起,眼神在对方那张没见过的脸上过了一圈。

容穆果真被重新吸引了注意力,看见对岸的红衣少年一脸难过模样。

这小孩该不会无爹无娘还是哑巴吧?看面相长的也普普通通,也不知道一个人怎么活的下去的。

他将吃食塞到商辞昼的手中,跑到河栏边道:“小红衣,你的灯是给谁的?”

怜玉手指比划了一下。

容穆猜了好几个词,才猜出来了“主人”二字。

“原来你有主人啊?”

怜玉啊了一声。

容穆歪了歪脑袋,眼眸看过对方那张称得上平凡的脸,叹了一口气。

没爹没娘还是小奴隶,关键脸长的也不好看,再加上个哑疾,简直可以称得上一无所有惨中之惨。

他看着对方身上那件质量还算不错的红衣服,脑中又突然想起来前些时日在商辞昼手底下跑了的东宫小贼。

这小孩与那人像是差不多大……他要是有那小贼一半的武力值都能卖艺谋生了。

就算没有那小贼的武力值,但最起码不能是一个哑巴啊——

容穆撑着下颚,偏头看着偷偷瞄他的怜玉:“你的祈福灯因为我没有送出去,恐怕回家要遭了主人责骂,我管不了你的主人,但我可以帮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商辞昼在容穆身后缓缓拧起眉头。

他看向怜玉,就见对方垂着脑袋,眼尾余光翻起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商辞昼眼底闪过暗光,他收回视线,伸手拽了拽容穆的衣领,低声道:“走了亭枝,你今日说要陪我的,我带你去那边放花灯。”

对岸的怜玉神色一顿,猛地抬起脑袋,脸上伪装出来的可怜甚至都没来得及收回去,他整个人脸色红的很迅速,像是憋着一股极大的怒气。

商辞昼根本没有同情心这件事情容穆还是清楚的,但他觉得对岸的人面善,既然有缘那就稍微帮上一帮。

容穆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处在一个互相卖惨博他注意的修罗场中,他伸手拍了拍这边的男人,又对河对岸的小孩道:“你等一下,呃……”

他在原地左右摸索了几下,才悄悄将自己发带上的小铃铛拆下来了一个,铃铛落进袋中就变成了一颗小莲子。

那身化形的墨绿色衣裳他没有穿,只好试试这随身携带的小发铃了,反正都还可以再幻化出来。

容穆从袖子里摸了个装果仁的福袋,将铃铛放进去,学着商辞昼的模样抛到对岸。

容穆见怜玉接住了才道:“小红衣,这里面有个好东西,但你现在不能打开,等你回家再开,到时候看见里面是什么你就吃什么,吃完会有一个小惊喜给你的!”

怜玉捏着手中的袋子,没放出去的花灯就堆在他脚边,他感受着手上丝织物的柔软,好像这份柔软都带了那人温暖的体温。

佛灯在他脚边恍惚了一瞬,火苗突然爆起窜了一指长,怜玉猛地回神,再抬头,对岸的人早已消失在了人海。

但他心绪仍未平息。

……

商辞昼为什么要叫那个人亭枝?

究竟是为什么要叫他亭枝?

当年主人殁了,商辞昼是何状况他还历历在目,后来悯空那神棍不得不用了一点法子,让商辞昼将他的主人忘了个彻底,这才使得他还有站在这繁华闹市的一天。

怜玉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自己的脑袋就像被泡在了沸水中,炸裂疼痛。

悯空几年前的话还清晰的回荡在脑子里。

“……灵物陨落,自会影响曾经见过他的人的记忆,慢慢的就都想不起来你主人是什么模样了,你也是,你如今还记得你主人的模样吗?那事之后三年未出,你脑中印象就已经逐渐模糊了吧,但有一人不同。”

悯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一人,生生在苦海中挣扎了三年之久,忘不掉、放不下、寻不回,但灵物连一个梦都不曾托给他,他神智错乱,求尽漫天神佛,直到最后麻木的杀尽仇敌,登上皇位,眼睁睁看着你主人最爱的莲花在他面前死尽……十年不生,何其残忍。”

“你以为我为什么单单帮陛下抹掉了全部记忆?怜玉,是他死生都忘不掉你主人,是看似无情之人最有情啊……”

市井嘈杂之声蓦地闯入耳朵,佛灯中的火苗慢慢弱了下去,但顽强的不曾熄灭,似乎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怜玉张开嘴巴,嗓子嘶哑的啊啊了一下,却还是喊不出声音来。

他恨极了商辞昼,恨他连累自己主人,但他比起商辞昼却连叫一句“亭枝”都做不到,在方才那少年的眼中,恐怕就是一条丑到极致的可怜鱼吧……

怜玉深吸了一口气,恍惚嗅到福袋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雅熏香。

他收了收手指,愤怒被硬生生压了下去,没有主人,他若失去控制只会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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