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文学网laikanwx.com

一日后,大军开拔。

京都剩下的四万多兵马,加上刚刚打降的定王的近五万兵马,以及最近几日征的新兵,总共十八万士兵,整整齐齐地从几个城门列队而出,新做好的黑底金字曜字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和楚含岫一起随军出征的邢大夫,郎中们,位于队伍最后方,他们后边,还有押送粮草的数万役夫。

一辆辆牛车,驴车上全是满满当当的粮食。

楚含岫抱了抱沈阿爹:“您放心吧,我只是去给受伤的兵卒治伤,不会跑到前边去,您就等着我回来天天闹你吧。”

他拍了拍沈阿爹的胳膊,对眼睛红红,同样满脸担心的楚含玉道:“我不在京都,你照顾好阿爹,把家里打整好,要是有处理不了的事儿,让身边的人给静公子递消息。”

“二哥……”

“好了,我走了。”楚含岫望了前来送他的家人,轻轻一跃到了牛车上。

随着前边军队开拔,他们这些靠后的人员也出了城门,将京都留在了原地,也是到了第二天,楚含岫才听到一些消息。

原来赫连曜已于昨天夜里带着一万骑兵,以及五万前锋,往牧州疾驰而去。

十几万大军的前进速度还是太慢了,他需要带着这六万人马,边往牧州去,边持令召集所经州府的兵马,先挡住来势汹汹的东来国,挫其锐气,再迅速回防甘州,迎战齐国的兵马。

只有这样,才能让甘州牧州有喘息之机。

此二州已是京都第二道门户,哪怕破一州,京都都会很快暴露在他们的铁蹄之下。

而楚含岫他们,按照之前的命令,去往甘州。

——

“楚大夫!”

“以及按照您说的,将死去兵卒的尸首集中到一起焚烧了。”

“嗯,好,”楚含岫把新炮制好的草药递给身边的小兵,继续叮嘱道,“现在不比前两个月那会儿,天气渐渐回暖,尸身放个三五日就会腐败,要是不及时用火焚烧,仍由其放在战场上,伤兵营里,有很大的几率会生出疫病。”

“尤其是有水源的地方,一定要谨防旁边有尸身。”

“是。”

楚含岫叮嘱完,走出属于他的营帐,往旁边专门用来收治伤兵的营帐走去。

距离他和邢大夫来到甘州,已经三个月了。

到现在,他有时候做梦时仍会想起刚来甘州时的情景,数十万大军逼近,甘州的官员根本没有一丝信心能够存活,几乎算得上放弃了脚下的土地,仓惶地往京都方向逃命。

光是他们行军而来的时候,就遇到了各个州府逃来的人,全都犹如惊弓之鸟。

而在他们这刚刚十万出头的将士,整合甘州残留的兵马,与齐国先头军队交战,苦苦支撑,并且只能边退边打的第三日,赫连曜带着一万骑兵赶回来了。

那小半个月,是楚含岫与死亡打交道最多的半个月,上到将军,千夫长,百夫长,下到普普通通的兵卒,这损率极高,伤兵营里血气冲天,每时每刻都有士兵等不及救治死去。

甚至连赫连曜,肩膀也受过一次伤,坚硬的盔甲被手腕那么粗的弩箭破开,穿透了血肉。

楚含岫和邢大夫第一时间就被叫到了跟前,为他疗伤,那会儿楚含岫也顾不上在已经知晓他异能的邢大夫就在旁边,双手按在他泊泊流血的肩膀上,把一来到这里,就没有充盈过的异能全部往他肩膀上挤。

他那时都没发现自己的脸色有多凝重,直到伤口的血止住后,赫连曜抬头对他道:“有你在,我不会有事,含岫,放轻松。”

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摒着气。

那时候,他低头望着脸色依然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苍白的赫连曜,脑子里闪过许多东西。

他想到上辈子因为赫连曜在定王发起叛乱之前就死了,自己和阿爹弟弟死在战乱里,想到那些曾在生命里短暂出现过的平民百姓,想到齐国和东来国肆虐的铁蹄。

最后想到完好的京都,以及留在那里的亲人。

他在尽其所能地改变一些事情,他不允许,也不想让这一切生出变故。

“呼——”刚从营帐出来,干涩的风卷着枯黄的野草树叶直往脸上扑。

许多人都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半年里,越朝大部分州府连五场雨都没下到,一场持续时间无比漫长的大旱席卷各地,不仅百姓种下去的粮食颗粒无收,山林间的树木,野草,也纷纷枯死。

粮草的缺失,让远赴越朝的齐国和东来国愈发想要以最短的时间结束战争,瓜分越朝的疆域,驱使百姓加大种植面积,回拢粮食抵御天灾。

而到今年年底的时候,越朝人在齐国和东来国人口中,已然换了一个称呼——“肉干”

这不过只是个开始,明年,后年,稀少的雨水根本缓解不了旱情,不少府县成为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