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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是大政。

而在西北,茶的重要意义也很高。

在定下孙振生为巡盐御史,勘察盐政之后,刘承宗很快又收到另一位三原盐商,梁兴抵达西安的消息。

这位,则在与刘承宗的会面后,几乎是一样的流程,被任命为巡茶御史,跟孙振生进了一个衙门。

这两个商人,都属于被刘承宗扔下来的官职砸蒙了。

根本无力抗拒。

这跟刘承宗的威势、授予官职的高低没关系。

全在于这个职位。

历来商人发财后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后代读书考取功名,为啥?

因为经商受制于人。

小买卖受制于市司,大商贾受制于政策,这种强有力的管理与被管理关系,是商优则仕的底层逻辑。

刘承宗给出的职位,让被管理者成为管理者,甚至是政策制定者,孙振生和梁兴如何拒绝?

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职位了。

如果有,那就是把这职位给他们儿子,老头只负责狐假虎威。

当然,刘狮子其实是有这么想过的,可是就孙枝蔚那个十五岁的年纪,别说当官了,当兵都只能进孩儿营。

对这两位商贾出身的官员,刘承宗没有过多要求,只是送了他们一句话。

“既是儒商,忠孝仁义,总要占一个。”

这既是鼓励,也是警告。

不过刘承宗对这俩人的工作,倒还确实抱有不小的期待。

就盐法而言,私盐对元帅府同样致命。

虽然青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看护青盐的是海上蒙古诸部,地域和环境,能大概率从源头上杜绝私盐。

但如果私盐真这么好解决,它就不会是历朝历代的大问题了。

这涉及到这个定义:什么是私盐?

陕西境内最大的盐场,在花马池,暂时还是弃用状态,也是眼下陕西私盐的源头,尽管其盐储量不足青海诸多盐湖的百分之一,但因开发早,用盐人口多,年产量却要大于青盐。

那边过去在正德年间,年产官盐五千四百万斤,远销西安、延安、宁夏、榆林。

即使后来盐引制度几经更改,每引从六至八石改为支盐二百斤,依然能维持一千六百万斤的年产量。

实际上就从盐引数目上,也能看出大明后期盐法崩坏的端倪。

五千四百万斤盐,供应陕甘宁百姓、腌肉、养牲口,是差不多够用的数量。

依照洪武年间的配给制,一丁一年只有三斤盐,婆姨孩子还得按比例减少;但那是大明建国初期,到永乐年间,就变成大口每月一斤、小口每月半斤。

从正德年间以来,陕甘宁的人口直至天启年间,都没有大幅度减少,但花马池作为官盐主要产地,年产量锐减至一千六百万斤。

剩下的盐呢?

一部分从山西的解池取引,另一部分,则被私盐挤占。

私盐问题其实没那么复杂,私盐贩子也绝非什么拥有大量武力保护、武装贩盐的杀才。

太低端了。

历来私盐贩子容易造反当头目,并不是因为其拥有强大武力,而在于盐枭在看管盐池的军队、贩卖私盐的地方、监管盐政的官府,有关系、有势力。

说白了,私盐是哪里来的?

如果说躲在山里组织上百号人挖石盐矿、收拢几十个贫民蹲在盐碱地苦哈哈的煎土盐,那不是盐枭。

昼伏夜出、兢兢业业,冒着杀头的风险,弄出来几千斤技术较差、味道也杂的土盐,再千辛万苦拉出去卖了,还有可能被官盐挤得找不到客户。

这是什么勤劳致富的乡镇企业家?

确实其中蕴含巨大利益,几十个人,两三个晚上就能赚到别人一两年的收入。

但这种靠力气吃饭的化学家,其生产方式对国家社会威胁有限,朝廷都懒得抓。

盐枭最大的供货商,是官府。

私盐,就是官盐。

是管理盐务的官员、看护盐池的军队、祸乱盐法的皇亲国戚,用轻飘飘一张字条,就省略了制盐、取盐的辛苦。

数以百万斤计的官盐就运出来了,由作为白手套的盐枭进行分销。

人家不需要武装押运,一切都按官盐的程序来,盐池军队派出驻军,地方官府发动徭役,拉到官盐的贩卖区域,卖给官盐的经销商。

这些买卖官盐的钱进了私人口袋,所以叫私盐。

那种自己煎土盐的盐商,官盐根本不怕跟他们竞争,官盐掌握最好的原材料产地,盐池围个圈,拿铁勺子舀就能舀出别人煎炼好几遍都提不出来的纯度。

甚至哪怕一起煎土盐,官府都能没成本地发动徭役、还拥有更好的提纯技术。

你私盐价格低、成色不好,我官盐成色好、价格更低,挤都挤死你。

问题是人家就拿跟你一样的官盐,用你一样的渠道,卖你一样的区域,跟你一样的价格,怎么打?

这才是朝廷要打击私盐的原因。

因为更往上的人动不了,只能对私盐贩子重拳出击。

元帅府只要有人,就同样也有这种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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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是漫长时间以后了,至于眼下陕西遍地私盐的问题,刘承宗根本没打算管。

陕西在这几年乱成这个逼样儿,官盐吃不到,人老百姓从自家盐碱地煎点土盐吃吃,咋了嘛。

人之常情。

等他理顺盐务,确立盐引价格与官定盐价,自然就能将那些私煎盐作坊统统打垮。

实际上这会儿也没有大宗的私盐作坊,毕竟煎私盐、炼土硝最大的团伙,年前刚被他收入麾下。

就是活动于横山区域的满天星周清、混天星惠登相。

这俩是边军出身的王嘉胤旧部,好像有一种土寇传统,王嘉胤那会就盘踞河曲,逮着府谷县打。

周清跟惠登相也一样,避入横山山区,联结当地土寇,很快就从叛军转型成地域性匪帮。

靠山吃山,手下各个大队在山里立寨,煎盐熬硝、伐木贩材、制作鞭炮、绑票砸窑、开垦山地、围猎采药、劫掠商旅、抢夺军需……啥活儿都干。

他们煎炼的土盐土硝,不光够自己用,还贩入延绥镇和延安府,生意做得很大。

不过就是对延绥镇,缺乏信用,今天一个大队过来卖点东西,明天另一个大队过来把堡子劫掠一通。

没规矩。

眼下横山山区的百姓正在他们的协助下编户,为接下来归入延安府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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