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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氏是个急性子,用力地拍开了女儿的手,指着女儿的鼻子说道:

“宝珍,其他事情都可以由着你胡闹,我都可以当做没看到,但是你的婚姻大事,要是这次再不成,那可不是满京城的笑话了,而是你的婚事不知道要怎么办?!”

林宝珍拉下了母亲的手,认真说:“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害怕我做了整个京城的笑话,难道你就想看到我嫁给一个小小的县令,而且未来还要守寡吗?与我未来的凄惨命运相比,被人笑话一段时间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了女儿的话,汪氏修剪得细细弯弯的眉皱了起来,她狐疑地看着女儿,用手去探女儿的额头,“你没发烧啊,在说什么胡话。傅嘉泽的学问很好,怎么会做县令?还有你说什么守寡,女儿家家的,害臊不害臊。”

“娘,我没说胡话,我让所有人都退下,包括长雁、飞鸢她们,就是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只能够让你知道,这和我为什么不肯嫁给傅嘉泽有关,你先听我说。”

汪氏勉强按捺住自己,端起了茶盏,呷了一口水,“你说。”

“爹爹说傅嘉泽的学问很好,在今年的秋闱下场定然可以中举,他还有状元之才,是不是?”

汪氏点头,“他的家世虽然薄了一些,但是学问你爹爹亲自考校过,是没有问题的。”

“他就算是有才气又如何?他有才气无运气,之前考了多少年,不是临考场胳膊摔断了,就是惹出了桃花债,还因此惹了牢狱之灾,想到京城考试也是为了换换气运吧,不过就算是到了京城,他依然是倒霉!今年虽然会中举,也只是中举罢了,根本没机会去参加明年的春闱。”

汪氏想要开口,而林宝珍摇头,“娘,你继续听我说。”

“他会分到一个偏远的要命的地方做县令,那个地方叫做同吴县,同吴县穷山恶水出刁民,县令可以说是一年一换,你不信晚点时候问问爹爹,是不是有这样一个地方。”

“因为他到这个地方做县令,所以我根本不愿意过去,但是我已经嫁了人,最终还是被逼着去了同吴县,到了同吴县,我与傅嘉泽相敬如宾,最后他死了,娘,我一直到死了,他都没有碰过我。”

说到了最后,林宝珍的面颊带着泪痕,声音里也有了哭腔,“所以,傅嘉泽我绝对不能嫁。”

汪氏站了起来,觉得女儿得了失心疯,抿了抿唇说道:“我带你去看大夫。”

“娘,我没有发疯,我没有生病。”林宝珍说道,“外祖母不一直觉得我天生带福吗?我觉得是的,老天爷疼爱我,给我预知未来的梦境,我刚刚所说的就是预知梦!”

什么预知梦不预知梦的,汪氏仍然是不信的。

不过接下来林宝珍的话让她动摇了。

林宝珍提到了,长公主发了赏菊贴,邀请人去别院里赏花。

这帖子是汪氏刚刚才收到的,按道理林宝珍根本就不知道才对。

可是预知梦,实在是太过于无稽之谈了。

林宝珍看出了母亲眼底的松动,她继续说了这次的赏花宴的内情,明面上是长公主邀请京城里年轻的男男女女去别院里赏花,说是要撮合年轻的男女,实际上是想要选皇子妃。

林宝珍被宠得太厉害,素来爱胡闹,又不学无术,追在谢景之身后被人嘲笑她也不在乎,怎会知道长公主花宴的内情?

女儿福运不错,加上现在的说辞,汪氏此时终于信了三分。

“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林宝珍当真有,那个梦从她自己的视野出发,那个梦与其说是梦,更像是她真实地过了一生。

林宝珍又说了几件大事是朝中官员的升迁贬谪。

汪氏眼皮子一跳,里面很多升迁乍一听有些不合理,仔细想想这个官位升迁确实为了新帝继位做准备。

而这些朝堂里的微妙关系,绝对不是林宝珍能够知晓的。

汪氏想要仔细问女儿朝堂大事,只可惜到了这里,就问不出什么了,因为林宝珍压根不会主动关注这些事,只有升迁之事因为家里会随礼才记得一二。

汪氏被林宝珍气得倒仰,“你若是记得该有多好,你晚些时候多想想,说不定就想到了什么。”说不得长青侯府还有林府都可以从中得利。

确定了林宝珍有预知梦,汪氏就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女儿不嫁给傅嘉泽要嫁给谁?难道这辈子想要嫁给谢景之?按照女儿的说法,谢景之的父亲做了铁帽子王,谢景之是年纪轻轻的状元郎,可以料想到之后的风光,谁知道女儿竟是冷笑着说道,“嫁给谢景之?要知道他是有心上人的!今年的秋闱他是没什么动静,等到明年春闱,他在状元游街的时候,会亲自给心上人簪花,还承诺要娶她为妻,只可惜他的心上人门楣还是低了一些,做不得谢家公子的正妻。”

汪氏听到了这里,心中一动,猜到了女儿口中的人是谁。

林宝珍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这位贵妾还是熟人,就是咱们府中的二小姐,我的庶出妹妹——林映雪!”

外面忽然听到了一声动静,林宝珍立即呵斥道:“是谁?”

汪氏也连忙打开了门,只见着一只鸟扑棱飞走,她对着女儿说道:“你都已经打发其他人走了,还担心什么?”

林宝珍嗯了一声,两人重新回到屋子里,而林映雪等到两人进去了之后,这才悄悄地从墙上的花窗下来。

刚刚看到一只流浪猫悄无声息地逼近飞鸟,她心中觉得不好,就连忙躲了起来,幸而她身形比较小,这里又是个视觉盲区,幸而嫡母与嫡姐没有发现她。

不过就算是没有发现,林映雪也不敢继续听下去,跑回到刚刚安置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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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映雪脱去了衣服,装作睡着的模样躺在床上,想着最后听到的话。

她宁愿嫁的人家门楣低一些,也不愿意做谢景之的贵妾,就算是带了一个贵字又如何?还不是人的妾室!

谢景之……

林映雪恨不得把此人给生吞硬嚼了不可,她明明不认识对方,为什么要这般难缠?

不光是汪氏信了林宝珍有预知梦,林映雪也同样是如此,林映雪知道自己的心性,这谢景之是嫡姐心中爱慕之人,她避之不及,怎么可能愿意被对方簪花,还被一顶小轿抬入谢家做妾?

林映雪在心中骂了一阵谢景之,想着幸好明年才会发生簪花的事情,她还有时间替自己谋划一番,最好是找个如同傅嘉泽那般出身的白身。

想到了傅嘉泽,林映雪难免想到了他的坏运气,没想到她的救命恩人才高八斗,却这般科举不顺,最关键的还是会早死?

林映雪还记得初见傅嘉泽的那一幕,那时候她被山匪所胁,心中绝望,而傅嘉泽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让她觉得对方宛若天神。

当时傅嘉泽穿着的是青色的学子服,他是和锦衣卫一起到的山中,那穿着曳撒飞鱼服的大人看着精气神十足,林映雪却觉得傅嘉泽比那武官更为威风。

他的长发只用儒巾束起,风吹动他高高束起的长发,他的眼眸微微眯起,左手执弓,右手执箭,随意张开之后,就直直射了过来。

林映雪的心跳很快,甚至以为这箭会射到自己,她闭上了眼,结果再睁开眼,就是被傅嘉泽长臂一捞,把她安置在马背上。

她在马背上回看刚刚自己待得地方,那个掳着她的贼人被正中左边胸口,一命呜呼。

她抬起头,又与傅嘉泽目光相碰,而傅嘉泽不过是冷淡地点头,毫无表情。

林映雪知道自己是美得,而傅嘉泽,是林映雪第一次见到对自己的容貌无动于衷的人。

接下来傅嘉泽把林映雪放入到林家的队伍里,回到了锦衣卫的队伍里。

好像是他刚刚救下的不是什么绝色美人,而是一块儿石头。

林映雪就算是在床上想到了当时的情形,都觉得心跳得很快,觉得那箭笔直地射入自己的胸口。

林映雪以为自己会与傅嘉泽再无纠葛,谁知道接下来就知道了林家人动了心思,想要撮合林宝珍和傅嘉泽。

再然后就是林家和长青侯府一直往外散播消息,夸赞林宝珍和傅嘉泽两人是天作之合,也就让林映雪更多地知道了傅嘉泽的优秀,除了家底弱,但是学问无双,只待金榜题名。

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在科举上的运道就那么差呢?最后还会早死。

林映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想到对方早死的命运,更有一种胸口闷闷的感觉。

要是可以知道是什么原因早死就好了。

只是林映雪想着,就算是知道对方会早死,她又能做什么呢?嫡姐很明显恨极了自己,是绝对不会告诉自己傅嘉泽的死因,而且似乎嫡姐还说漏了嘴,嫡姐自己好像也死了,说不定林宝珍自己也不知道傅嘉泽的死因。

林映雪是闷着被子里想来想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房间里燃烧的佛香清清袅袅,盘旋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