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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桂芬和孙建忠前段时间不在家, 有事去了G市,至于夫妻俩是什么事出远门,看他们遮遮掩掩的好像不想让她?知?道, 徐西桐也就自觉没问?。

放学回家, 推开门,徐西桐发现夫妻俩回来了,孙建忠瘫坐在沙发上, 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拿着遥控器换台, 听见声响转头, 看见徐西桐竟难得的好脸色,亲热地喊道:

“哟,闺女回来啦。”

徐西桐有些不适应,冷淡地“嗯”了一声,问?道:“我妈呢。”

“在厨房里洗水果。”孙建忠也不恼, 乐呵呵地说。

家里气?氛呈现一种怪异的和谐, 徐西桐总觉得奇怪,恰好周桂芬端着洗干净的苹果走?出来, 她?喊道:“妈, 你回来啦, 我有东西给你。

说完徐西桐跑去房间里拿出她?在抽屉里藏着的那套护肤品, 以及参赛荣誉证书,走?到周桂芬面前把东西递过?去,神采奕奕地说:

“妈,你看这是我拿了文学新人大赛一等奖的证书,前面你一直不信, 诺,这下不是骗人了吧。”

徐西桐语气?里透着小骄傲:“我还拿到了奖金三千块, 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挣的稿费给你买的礼物。”

徐西桐满心期待地看着她?,像等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紧张地等着得到周桂芬的认可和夸奖。

周桂芬接过?,随意翻看了一下荣誉证书,又仔细翻看那套护肤品,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她?低头看着那套护肤品,眼神里透着不舍,笑着说:

“厉害,谢谢女儿,不过?这个能?不能?退了?”

“退了?”徐西桐神情错愕,重复着她?说的话。

周桂芬笑了一下,神情紧张又复杂,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徐西桐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孙建忠这时从房间里拎出一个大的白色绿字塑料袋,徐西桐看过?去,上面印着G市一家妇幼保健医院的广告,里面装着B超检查胶片。

老孙走?过?来,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张白色的检查报告单,递到徐西桐面前,笑呵呵地说:

“你妈怀孕了。”

“嗡”地一声,徐西桐如遭耳鸣,似有电锯声不断充斥在耳边,以致于她?听不清也感到耳朵一阵生疼。她?接过?检查单,双手不自觉有些抖,她?低头在上面确认信息,

孕酮,黄体期,卵泡期,孕1—8周。

人绒毛膜促腺激素

雌二醇

……

这些专业名词后面跟了一排数值,她?看不懂,但他们说是,应该就是了吧,徐西桐视线停留在纸上,在想是什么时候的开始呢?

难怪家里总是充斥着中药的苦味,之前周桂芬还推说是身?体不舒服的原因,原来他们为了怀孕,一直在四处求诊看病。

周桂芬不是说只要她?一个女儿就好了吗?

“闺女,所?以那个护肤品你就退了吧,你妈不舍得,这以后家里多了娃,开支什么的都要增加,你那三千还是用在你弟弟的奶粉钱上比较好。”

“说什么呢,医生又没说是男是女,你立马在这嘚瑟上了。”一向?强势的周桂芬语气?难得娇嗔。

“我老孙家怎么可能?无后,肯定是儿子!”孙建忠自信满满。

“话说下次该去查查男女。”

“呸,现在不是不让查性别吗?”

“你一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我老孙有得是门路,县人民医院妇产科张大夫你知?道吧?我俩认识,我们以前还一起抽同一根烟……”

夫妻俩正拌着嘴,孙建忠正吹嘘着,忽然接了个电话被临时叫走?了。唱戏的走?了,空气?彻底安静下来。

“西桐,以后孩子生下来,你俩相差这么多岁,我们也老了,你可要多帮衬着你弟。”周桂芬笑着对?徐西桐说道。

徐西桐下意识地生理性反胃想干呕,她?攥紧检查单一角,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直视周桂芬:

“你这是给我生了个孩子吗?”

周桂芬脸色沉下来,提高音量:“你说什么?”

“妈,你不是说有我一个孩子就够了吗?”徐西桐看着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从脸颊滑落,“我不是你的孩子吗?”

“你从来对?我没期待,也不认可我,爸爸去世?后只知?道骂我,打击我,跟我说得最多的是听话,别人家的小孩多听话多体贴父母,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都说我很好,只有你说我不听话,”徐西桐伸手不停地抹泪,掌心都是湿的,嗓音哽咽,“最重要的是,你真的爱我吗?”

眼泪如决堤一般,徐西桐哭得眼睛发红,泣不成声,她?大声说道:“初中寄宿,我第一次来姨妈,你教我怎么换姨妈巾后,冷漠地说以后的姨妈巾让我自己买,内裤也是。为什么,我的舍友什么都是她?们妈妈买好的,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她?们吗?我在学校寄宿,每周的生活费只有50块,吃完饭根本没有钱买姨妈巾。还有我一直想要的那套运动服,你嫌贵没有给我买为了让我死心还当着众人的面骂我不知?廉耻,你以为我都忘了吗,小时候你那么疼我……”

“啪”地一声,周桂芬沉着脸给了徐西桐一巴掌,控诉和委屈戛然而至,她?的脸火辣辣的。

“以前你爸死了日子多苦多穷你不是不知?道,我没想到你是这么记仇的孩子,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小孩?没有我,你吃外面的煤灰长大的?”周桂芬胸腔剧烈地起伏着,瞪着她?。

一句穷就可以把所?有的错误掩盖吗?还是说,做大人的,从不会认为自己错了。

徐西桐彻底心灰意冷。

她?止住眼泪,但因为哭得太凶太急喉咙有些打嗝,一双赤红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妈:

“麻烦你转告叔叔一声,奖金三千块是我自己的,我不会拿出来。”

徐西桐把检查报告单放在桌子上,并没有看周桂芬,语气?冷淡地说:“护肤品不要就扔了吧。”

说完,徐西桐同周桂芬擦肩而过?,“砰”地一声防盗门关上。她?走?出家属院大楼,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马路上。

晚霞万顷,一路上有很多穿着校服的高中生骑着自行车从她?身?上经过?去上晚自习。

快到学校的时候,徐西桐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和车发呆,内心有一股巨大的悲凉在蔓延。

她?该往哪里去?

任东正跟别人说着话,视线不经意掠过?不远处的唱片店,眼睛又转了过?来,看到是徐西桐的那一刻,忍不住拧眉。

她?怎么跟魂被抽走?了似的。

任东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示意对?方先走?,他穿过?马路朝徐西桐走?去,走?到她?面前,拍了一下徐西桐的肩膀:

“不去上晚自习?”

徐西桐摇摇头,抬起眼看着他:

“任东,你带我逃学吧。”

任东愣怔了几秒,他思忖了一下,撇徐西桐一个人在这也不放心,便点了点头,问?道:

“你想去哪儿?”

“随便,哪里都可以。”徐西桐嗓子都是哑的。

“那我叫小伍把摩托送过?来。”任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正要打电话给小伍。

徐西桐拉住他的手腕,温热的皮肤相贴,任东幽长的睫毛动了一下,小姑娘指了指对?面马路附近成排的自行车说道:

“借这个吧,更快一些。”

“行。”任东把手机揣回兜里。

任东一路小跑进了学校,徐西桐站在原地等他,没多久,任东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

坐上自行车后,任东骑着带着徐西桐,开始了没有方向?的逃学之旅,他感觉出徐西桐心情不好,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说着话,逗她?开心。

徐西桐坐在自行车后座突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当一名记者吗?”

“为什么?”

“因为我爸。”

徐西桐父亲是北觉第七煤矿综采队的一名普通工人,他每天兢兢业业地在矿下工作18个小时,在一次日常作业中,井下顶板出现塌陷事故,在那天,共有三名员工丧命,其中就包括徐西桐父亲。

这件事本该在当地引起不小的轰动,煤矿老板怕事情闹大要担更大的责任,第一时间从各方各面堵住众人之口并进行了封矿不让任何人进入,还联系受害家属进行了赔偿,将这件事定性为意外。

他们承诺赔周桂芬一笔钱和一套家属院的房子。但这套房子本来就该分给徐父的,可他等了好几年都没有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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