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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俞脸色变冷,李随声今天并没有在。

林俞干干净净在那儿站着,往下一步,重复:“我就是你口中的林俞,是这意玲珑的老板,但你嘴巴再这么不干不净的,我就报警处理了。”

那男的先是不信,然后看着林俞好半晌,最后一口唾沫吐在脚边说:“操,还真他妈是你啊。”他随即点点头说:“行,找着人就好办。”

那寸头朝后一挥手,原本在对面路边的七八个人拿着棍棒凑过来。

寸头:“给我砸!”

然后所有人就冲进了店里。

林俞任由那些人撞着自己肩膀冲进店里,任由身后响起桌椅断裂玻璃碎响的声音。

林俞眼睛看着寸头,侧头吩咐正慌乱的活计说:“没事,都出来,让他们砸。”

伙计手足无措:“小老板……”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对着店里面指指点点,有不少平日里和林俞打过交道的,都试图帮忙,被林俞制止了。这就是一伙流氓,林俞不想伤及无辜。

大约十分钟以后,混乱停歇,满地狼藉。

寸头脚踩一断脚椅子,放话说:“今天就这么放过你,但你记住了,别再让我逮着一次,不然我让你和李随声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林俞挑眉:“是吗?”

他说:“那请你也记住了,我意玲珑今日被人砸了招牌,势必百倍讨还。”

林俞留下店里的几个人清算损失,一个人先匆匆回了趟家。

那是午后,刚到门口就见着匆匆出来的林曼姝,她逮着林俞的胳膊就往外面推,说:“走走走,先别进去,今天有人来家里闹事了。”

林俞身体一僵,他就怕是这样,所以才急着回来。

他连忙问:“没事吧?有没有人受伤?”

“我们肯定没事,有事的是你。”

她话刚落,里面就响起一声怒吼:“曼姝,你给我松开他!让他滚进来!”

林俞对上小姑着急的眼神,又看了看门内站在院子里的林柏从。

他抬脚走进去。

“爸。”林俞叫了声。

林柏从的脸色很沉,风雨欲来的那种沉。这么多年林俞见过老头子生气很多回,还看着这脸色,心还是一直往下掉。

“爸。”林俞又叫了一声。

林柏从:“你还有脸叫我。”

这话说得不重,语气很轻,但让林俞心下一颤。

那年出柜,瓢泼大雨,他跪在门前,林柏从也是这幅神情,他说你还有脸叫我。

林俞喉咙发涩,他甚至没办法思考,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柏从替他解惑,开口说:“很好,你很好。你现在聪明绝顶,不仅仅会找你妈先迂回,不结婚,你不结婚你就跟男人鬼混!”

林俞心口一噎,张了张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风突然就变冷了,冷得他手脚都不能动,脸上血色在瞬间褪尽。

林俞的沉默激怒了林柏从,他奢望着这个儿子说他没有,但他看得分明,这是默认。

“逆子!”林柏从猛烈咳嗽起来。

林俞要去扶林柏从,被一把挥开。

林柏从:“你知错吗?”

林俞咬牙,摇头:“我没错,喜欢男人有什么错?”

“啪!”一声脆响。

林俞半张脸当即就印上五个指印,嘴角破裂流下血丝。

可见这一巴掌打得有多狠。

林俞偏着头,用手背蹭了蹭嘴角,耳朵里嗡嗡的。

他站直,垂着眼睛说:“爸,对不起。”

对不起,我注定是要让你们失望的。

那是压在心底从未散去的愧疚。

林柏从指尖发抖,他这辈子对林俞动手的次数寥寥,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父亲,心疼他小时候身体弱,看着他那么懂事哪里舍得。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声不吭的人,每回砸个雷下来就是惊天动地的地步。

林柏从看着林俞说:“那个李随声就那么好?值得你天天往家里带,找地方让他住,值得你为了他不顾一切爹妈也不要?!”

林俞哑声摇头:“不是。”

不是李随声,但林俞不敢,那个名字会让这罪恶背负上另一层世人难容的意义。

他没错,他哥更没有。

林柏从:“你还想为他狡辩?!人都闹到家里来了,你有没有点脑子!啊?他瞒着你听他老子的话去相亲,去找女人,你呢?不结婚,为了一个男人,就为了一个男人!前途不要命也不想要是吧?!啊?!”

林俞眼泪无声地冲出眼眶,他闭着眼睛一忍再忍,眼泪还是沿着下巴一颗一颗往下砸。

十八快要十九岁了,都是有当家的阅历和能力了,这痛楚隐忍的样子彻底刺痛了站在远处本就心痛如绞的杨怀玉,也让林柏从停下质问。

林俞以为他们质问的,是他为什么喜欢男人,为什么不能正常一点。

但到头来,他们最关心的,还是你为了一个看起来就不那么爱你的男人不顾一切,你最后要怎么办?要怎么活?

这世上最痛的,莫过于在至亲心上划上一刀,你们都很痛,但也都无能为力。

李随声不想相亲,跟女孩子坦白自己不喜欢女人,女生调查到了最近和李随声来往密切的林俞,误会由此而生。闹事的是女方那边的一个表哥,本身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找上林俞,有了今天这一切。

耳边杨怀玉哭着拉他说:“小俞,非得喜欢一个男人吗,先和你爸认个错好不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林烁和他女朋友赶来。

林烁当场就要冲出去:“妈的,老子去找姓李的算账!”

“小俞啊,你跟他才认识多久啊,不值得的。”

“林俞,你别闹了,你要为了那个李随声气死你爸妈吗?”

“林俞……”

太吵了,林俞觉得荒唐,觉得有些难受,有种命定的宿命感。

兜兜转转,结果因为一个李随声,让他跟家里出了柜。

林俞最终听见自己说:“爸妈,李随声从头到尾就是个误会,但我确实,喜欢男人。”

杨怀玉捂着嘴痛哭失声。

林柏从看着他,像要看透这个让他骄傲至极,也痛到难言的儿子。

“是谁?”林柏从说:“那个让你不惜让所有人伤心,承认喜欢男人却不说出口的人,不是李随声,那是谁?”

林俞挺直脊梁,明明到了极致,但还是孤傲撑着。

林柏从气极:“不说?我是你老子,你要没有喜欢的人根本就不会承认,到底是谁?你就倔,倔着!大不了我林柏从当从来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打死了干净!”

林柏从闹着要动手。

此时门外有人走进来,在这混乱的时刻竟然只有林皓注意到了。

“大哥!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林皓冲过去,走到闻舟尧的身边说:“你快管管林俞,他跟大伯说自己喜欢、喜欢男人,大伯要打死他。”

西川事了,提前一天赶回的闻舟尧看清院子里的情形。

林柏从拿着棍子要往林俞身上招呼,杨怀玉哭得满脸是泪,徐慧林烁所有人都在拉架,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而那个中间的人,轻声,缓缓说:“如果能让你们消气的话,爸,我情愿你打死我。”

这话多少含了真心,戳了为人父母的肺管子。

林柏从哪儿听得了这话,火气直往头顶冒,脸色涨红中透着黑。

怒极了,抓起石桌边的茶壶就扔过去。

嘭!一声,砸在拦过来的人额头。

闻舟尧挡在林俞前边,任由血沿着眉骨往下流,他牵过林俞的手,看着惊愕的林柏从说:“林叔,是我。是我招惹的他,也是我,非让他和我在一起的。”

满院子皆惊。

向来稳得住家风的林家长兄,刚刚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