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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落雪,人各有终。◎

或许在《逐鹿》日后的历史上,史官会记下眼前这荒唐的一幕,记下两个固执且不肯听劝的帝王。

没人知道在大军开拔前的后半夜,曾有一道影子趁着月色疾行七十余里,到了萧国的营地。又在一军营地里,宛如奇迹般地找到了萧慎所在的营帐。

萧慎并没有休息。

或者说……在最终决战要到来之前,没人真正能静下心来去休息。

所以这道影子很快便被萧慎发现了,他的目光牢牢地盯着那帐篷的角落,手迅速戒备地捞住枕边的短匕:“谁?”

视线难以触及到的角落有什么动了动,有穿着夜行衣的人从黑暗中走出。

“我想和你谈一谈。”她说。

萧慎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身上肌肉紧绷,只要对面有什么异动,他手中的匕首便会转瞬划上对面人的咽喉。在这连续不断的战争中,他遇到过许多想取他性命的刺客,各种各样的理由,各种各样的手段,他早已见识过了,包括眼前这一种。

但这次他没有立刻示警,让人将他的营帐围得水泄不通,继而让刺客束手就擒,因为这是决战的前夜,一个刺客躲过重重巡逻来到一国君王的营帐,会对军心造成不小的打击。

“不敢光明正大地拜会,只敢这样藏头露尾,半夜而来,有什么好谈的?”

“你不喊人不示警,不过是怕动摇军心。想分散我的注意然后取我性命———”那胆大包天的刺客说,“萧慎,你未免太过自信。”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没有消失,萧慎便感觉有怪异的风向他吹来,他的身体反应几乎快过大脑,抬手格挡便是精铁交击的声音。他手中由萧国最好工匠锻造的匕首应声而裂,却在落到地面发出声响前被一只脚尖勾住,悄无声息地射到了床榻上的锦被中。

匕首交击那一霎的声响与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不同,它极尖锐极清脆,很容易被帐外守着的人捕捉到。

“陛下!!!”

帐外守着的人几乎是立刻向里冲,在指尖触到外帐与内帐之间的门帘时,他们听到萧慎平稳的声音:“无事,退下吧。”

帐外的人犹疑着停下:“……陛下?”

萧慎的声音一如既往:“试了下兵刃的锋利程度,无需大惊小怪。”

“是。”帐外重新恢复了安静。

若是他们再快一步,掀开门帘便能看到———有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死死扼住了他们陛下的脖颈,制住了他的动作,他们所听到的、属于陛下的声音,正是从这人的口中发出的。

浑身的命门都落到他人掌中,堪称奇耻大辱,但在这样命在旦夕的危急时刻,萧慎反而愈发冷静。

[你想和我谈什么]

他做出无声的口型。

他听到那个刺客很轻地笑了一声,随后……松开了扼住他脖颈的手。

两人交手的一霎,帐中的烛火同步熄灭了大半,光线变得极其昏暗,那刺客松开他后,竟径直去了取了只蜡烛,将熄灭的烛火一一点燃,端地一幅有恃无恐的嚣张模样。

萧慎看着那刺客看起来好像全然不设防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

剧痛仍残留在喉间,但他并非不能出声,只要他一声令下,整个萧国营地都会变成牢笼,一人纵有通天的本事,在这样的境地里也极难生还,她究竟凭什么这样有恃无恐?

蜡烛已被一一点燃,帐内又恢复了明亮。

那个刺客转身搬了把椅子,就这样坐在了他的正对面。

这个位置选的巧极了———说近,却也隔着些距离,说远,他只要有些许不对,转瞬便会被制住。

刺客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熟悉:“我想和你谈谈关于明日出兵的事。”

“先不要急着拒绝。”那刺客说完后顿了顿,在萧慎的注视下,她在脸颊侧面摸索着,揭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极美、也极其眼熟的脸,“这是我的诚意。”

这张脸出现的一刻,萧慎面上有了难得的诧异,随后涌上来的便是深深的荒谬:“……乐凝?”

谁能想到在两国交战的前一夜,一国的帝王会孤身潜到敌方君主的营帐中,还差一点将敌方的君主置于死地。

之所以说“差一点”,是因为如果当时她的手再收紧几分,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萧慎了。

之前她能在洛天火的围攻下全身而退,又能在全城大索中藏好自己的行踪,萧慎便知她有一身极强的武力,却没想到竟能强到这种地步。

“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杀我,毕竟这是个难得的良机。”他听到羌国的女帝的声音里带着遗憾,“我现在也很想杀你。”

明日便要打仗,而如今两国的最高统治者面对面地坐着,一方诚恳地说着想杀了对面的人,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哦?”萧慎既没有想方设法喊人进来围杀,也没有因为取他性命这件事被说的易如反掌而动怒,他只是抬眼问,“为什么不动手?”

“我现在杀了你,也不能止住这场必然到来的战争,只会让局势更乱,死更多的人。”悬浮在祝凌右上角、仅她可见的玩家面板上一条条信息被不断刷出,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从开战到现在,萧军已经死了十几万人了吧?受牵连而死的百姓只会更多。”

萧慎并不觉得对面的人是忽然起了慈悲心肠,想要悲天悯人地以这种冒险的方式劝他收手,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论出于何种考虑,他们双方势必要分出个胜负,这已经不是他们想叫停就能叫停的了。

“你想说什么?”

“百姓无辜。”

明明是听起来有些冠冕堂皇的四个字,却在此时莫名有了种沉重的分量。

“梅漱郡的地形我们都了解,彼此的用兵方式也心知肚明。”

她的话没有说的很明确,只是点到即止,但萧慎却懂了。

双方同样了解地势,同样了解对方的作战方式,能给出的应对方案恐怕都大差不离,拼到最后,无非就是谁手下的将领更能随命令稳住局势,更舍得用人命去填平一路的障碍。

梅漱郡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埋尸场,填进源源不断的人命。

“杀了你明日的战争并不会结束,反而会因为你的死让他们变成哀兵。”她说,“羌国已经死去太多人了。”

她承担得起这一役的损失,但却想让这损失降到最低。所以她的举动大胆而荒唐,所以她孤身进入了另一国的营地中心。

“若我并不在乎呢?”萧慎问。

烛火映照出两道泾渭分明的影子,其中有道影子摇了摇头。

“你不会不在乎,因为你是萧谨行。”

……

从萧国营地里出来后,寒风一吹,祝凌才感觉自己的背后湿透了。湿淋淋的衣服沾在背后,带来极不舒服的黏腻感。

一直在意识空间里忙碌得不行,很少再出声和祝凌互动的小肥啾忽然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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