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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手,就这么看着高处的她,问:“你没想拉我,对么?”

尉窈心虚的瞥眼旁边,再看回他,一错目的工夫,他脸上已显现伤心。

“尉窈,如果咱们换位置处,我不会思量这么多,我不会想着土沟深不深?有没有水、跌下去会不会磕着?我只会先拉住你,别让你栽下来。可是我说的这几点,你刚才在脑中全过了一遍,对么?”他望着她苦笑。

“我没想这么复杂,我就是觉得这条沟真的不深啊,而且土这么软……”尉窈眼见着对方碎发都要气飘了,改口:“你先上来。”

尉茂无视她的手,自己迈上来,看着她,句句跟生气的马驹喷气一样问:“每次你和我说话,一起走路,是不是都想好了词应付我?是不是每句话都斟酌好了不得罪我,又不和我显得太近?我把你当最要好的同门,你把我当什么?”

“一样啊,同门。”

“费心应付的同门,没必要。”尉茂说完这句,背向离去,不再和她同路。

天啊,又生气了!尉窈想喊他,但是喊回他后解释什么呢?

她垂头叹气看向土沟,自己试着往下冲,三步到底,四步上来,她把步子变大,两步就冲到底了,三步迈上来。瞧啊,土这么软,即使摔倒也没关系嘛。

所以就是他没事找事。

心眼小得跟针鼻儿一样!

尉窈不知道,尉茂边愤然走着,边用小铜镜照着她的反应,看她冲下沟、冲上来、冲下沟、又上来,气得他跟着她的举动,狠砸自己胸膛四下。

天啊,他为什么会喜欢这么执拗的小女娘啊!他生气的原因,跟土沟深不深有关系么?她知道往沟里试探,不知道试探喊一声他,他的气或许就能消一大半了。

夜晚,尉茂气性持续,临睡前辗转反侧,哼,他敢赌她会照常去崔学馆,绝不会想着在尉学馆多呆一天,跟他恢复同门和睦的。

这一夜,心不安稳的还有奚骄。他翻来覆去,很困但就是睡不着,便拿起搁在枕边的香囊看,这是他在一家香囊坊凑巧看到的,绣的纹样是流溪游鱼,绣样不算出奇,倒是鱼的一双眼格外机灵。

很像唱诗社鱼池里,总偷窥他、只要他去就浮出水面游近栏杆的一条小鱼。

在香囊坊,同时看中此香囊的,还有个轻浮的中年男子,奚骄在对方指着这香囊开口前买了下来。

“小鱼……”

他喃出声,再看这条鱼,立即掖到枕头底下,紧紧闭上眼。糟了糟了,刚才鱼又变成尉窈了。情窦初开不自知,明明才把香囊掖起,翻个身、翻回,他又拿到了手里。

反反复复后,奚骄攥着香囊睡着。

梦境里一片火海,火中闪烁的人影有好几个,都撕心裂肺呼喊着“救命”。按他平时为人做事,本该想办法扑火救人,可是他就这么看着几个隐于火中的恶鬼人形拼命挣扎,仿佛对方的呼救声越痛苦,他越解恨。

恨从何来?

奚骄猛睁双目,带着疑惑醒了。

不对,不对……又是一个梦中梦!他轻微摇晃着,坐在车里,车外有好多人在尖叫,他赶紧掀开车帘,但见一辆失控的马车从他所乘的车后窜过去。

然后他听见有人喊:“撞人了,撞死人了。”

紧接着,奚骄被自己手腕上戴的草珠串吸引心神,这草珠串的每棵草珠都是寻常山野结的那种,只有打的绳结比较新奇,是两只小鹿。

红色的绳子,红色的双鹿结,奚骄越盯越移不开眼,感觉两只小鹿活了过来,一个跑,一个追,由近跑远,又由远跑回,两团红色“嗖”地射进他眼睛,他视野里,又全是火焰!

这回,奚骄是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