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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颂愣了住,低头?看着腹部那道伤口脑子发懵,这是哪里来的?伤口?他不记得自己腹部受过伤……

而?且这伤口看起来,不像剑伤、不像割伤,倒像是一道肉红色的?缝……

紧紧闭合着,不痛也?不痒,只有一点点肿胀感,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可他身体怎么会多出这么个部分??

裴颂发懵的?脑子里闪过梦境里他的?鱼尾,鱼尾上……是不是就有这个缝隙?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他如被雷劈一般,僵在?那里耳朵里轰鸣得听不见其他声音。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是梦境里的?东西?

裴颂抓起衣服脸色苍白地裹上,不停在?想:这或许是中毒后的?症状。

是了,唐门的?毒五花八门,这毒或许就是让人致幻,产生各种幻觉,在?幻觉中浑身爆裂而?死。

这样一想,他反而?好受许多,一定是这种毒。

他胡乱的?套好衣服,回了避雨的?山洞中,摈弃所有杂念去调息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体内的?毒素减少了一大半。

这倒是令他惊讶,是放血的?原因吗?

他脑子里又不自觉地闪过梦境里,鱼尾的?缝隙涌出大股的?黑红毒血,弄脏了师母的?手指,她哑着声音说:“脏死了……”

裴颂。

他抬手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也?打断脑子里那些?不该闪回的?画面,强迫自己进入调息,不要被毒素再次致幻。

修为运行两周,终于重新恢复了平静。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只听见水珠滴落的?声音。

等他再睁开眼,阳光从洞外透进来一片,似乎已经快正午了。

昨天?他送的?餐食除了晚饭,还?有几个包子,是给她早上吃的?。

裴颂一想起她,那个糟糕的?梦境就挥之不去。

他不想见她,却又不能真饿着她。

如今万剑宗的?那群人一定在?到处找她,他仇家众多,没有可信之人能去照顾她。

她是师父留下唯一的?亲眷了。

裴颂起身出了洞穴,踩着潮湿的?枯枝下了山。

在?山下的?小镇子里买了一些?饭菜和干粮,又买了几套衣服。

菜馆是这附近能找到最好的?菜馆,衣服也?是尽可能买了上等丝绸料子。

但他知道这些?仍然不能令她满意。

他想起刚到万剑宗时,师母的?小厨房日?日?给她炖燕窝,他被派去帮忙,却因为他的?这双手,师母连问两句:“是你淘洗的?燕窝?谁让你碰我的?吃食的??”

师母毫不掩饰恶心,将他端去的?整碗燕窝全倒了。

那时师父当?着他的?面训斥了师母,师母娇怯怯地哭着认错。

可之后对他比从前更坏,禁止他再出入她的?院子,如果他不小心出现?在?师母的?眼皮子底下,就会换来一顿打。

师父也?为这些?事大发雷霆过,师母只一味的?哭,被训斥狠了就委屈说:“我也?是这样被管教?长大的?,怎么他就打不得骂不得?”

裴颂拨开树枝走?上小径,树枝上的?雨珠就落了一地。

前面就是药庐,他抬头?却发现?门是开着的?,怕是万剑宗的?人找来了,快了两步过去,在?门口停了下来。

师母还?在?。

她坐在?小炉子旁,对着一盆清水挽起自己的?黑发,正在?看脖子后。

裴颂轻而?易举就看见她白皙的?脖颈后有一道很长的?疤痕,从脊椎一直贯穿到黑发里,像一条蜈蚣。

师母脖子后怎么会有这么长的?疤?

她侧头?看了一眼他。

裴颂下意识扭开头?,避讳着不去看她的?后颈,想将食盒和包裹放下就走?。

师母却问:“你有镜子吗?”

裴颂顿了一下说:“没有。”他从不照镜子。

“你的?剑呢?”师母看向了他,对他说:“过来,我要看看我后颈的?疤。”

裴颂停在?门口没有动,他的?佩剑只为杀人而?拔。

她却不耐烦的?挑了挑细细的?眉,理着自己手里的?黑发,看着他言语带笑的?说:“要我去请你吗?裴颂。”

她的?语调、声音……和昨夜梦境里一模一样。

她细白的?手指慢慢理过乌黑的?发,就像梦境里穿过鱼尾上的?缝隙……

裴颂浑身突然颤了一下,因为他腹部的?“伤口”在?她叫他“裴颂”时,很明显地收缩了一下……

这感觉让他头?皮发麻,耳朵热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他盯着她的?脸,她的?手指,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就试探性地走?了进去。

炉火在?荜拨作响,暖意将她的?脸颊烘烤得发红,裴颂闻到一股很奇特的?香气,像是某种花露的?气味,好熟悉的?香气,是她身上的?吗?

不能再靠近了。

裴颂停在?了桌边,喉头?无意识滚动了一下,垂下眼把?食盒和包裹放在?了桌上,公事公办的?说:“午饭和一些?干粮衣物,够您在?这里待两天?。”

“这两天?你不来了吗?”宋斐然抬眼看着一步外的?裴颂:“理由呢?”

裴颂垂着眼说:“有事。”

只有两个字。

宋斐然望着他,将黑发轻轻甩到了肩后,手指伸向他刚放下的?包裹,随意从缝隙里伸进去掀了开:“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回话的?吗?”

她身上的?香气仿佛被炉火烤的?越来越浓郁,浓郁到裴颂开始脚底和掌心发痒,喉头?也?跟着收缩。

他垂着的?眼看着她细白的?手指揉了揉包裹里的?绸缎,皱皱眉说:“我要洗过再穿,脏死了……”

脏死了……

他眼前全是梦境里她揉着那道伤口的?触感……

腹部的?伤口更猛烈收缩了一下。

裴颂慌忙挪开眼,整个人往后退了半步,几乎要撞到背后的?椅子上,紧蹙着眉头?压住了自己的?腹部。

是血吗?

他那道“伤口”流出血一般,热热地弄湿了他的?衣服。

他整个人都僵化了,只觉得身体的?皮肤都在?跟着收缩,变得异常敏锐,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宋斐然抬起眼看他,明知故问:“我只是说你一句,你就要哭了?”

裴颂下意识抬头?看她,眼眶红得厉害。

她站了起来,朝他走?进一步。

浓郁的?气味朝他扑面而?来。

裴颂在?那气味之下毛孔都在?收缩,立刻后退两步,脊背撞在?了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很怕我吗?”

怕她?

裴颂不可思议的?蹙了眉头?,他为什么会怕她?她没有半点修为,除去师母身份,她柔弱的?就如同蝼蚁一般,他轻而?易举就能杀了她。

他怕她?

他厌恶她、看不上她,哪怕是怨恨她,都不该怕她才是。

可腹部那道伤口的?异样让他十分?的?不适,她越靠近,那不适感就越剧烈。

他是又要毒发了吗?

裴颂咽下喉咙里的?干哑,保持冷淡地说:“我还?有事,师母就待在?这里吧。”

他转身就要走?。

她又叫住了他。

“等一下。”宋斐然在?他身后,不满意的?说:“换床新的?被褥过来,我不喜欢睡别人睡过的?被褥。”又说:“还?有,你有什么法器灵宝吗?拿几样给我防身。”

她嫌他脏吧。

裴颂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自己看不到此时他的?模样——眼眶发红,一副……情?潮初动的?模样。

宋斐然想起昨夜,谁能想到他高阔的?身材上长了一张非常稚气标致的?脸,十九岁,他才十九岁,和当?初的?小颂一般大。

可他动情?时却和小颂不一样,他是隐忍的?,咬破嘴唇也?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的?。

宋斐然就故意欺负他,说:“你就让你的?师母睡你睡过的?床褥吗?”

他连耳朵也?红透了,收回眼说了一句:“知道了。”解下了自己的?芥子囊放在?门口的?椅子上:“里面的?法器您随意用,这药庐我设有结界,您不离开这里就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