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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撒见到了乔纱, 在监管容隐的特殊病房外。

她跟着亚兰来到监管局,从走廊的尽头走过来,白衬衫, 黑色西服裙, 身上披着亚兰局长的风衣。

她也看见了他, 目光在他身上一点点柔软了下来。

他脑子里那些混乱不堪的记忆就都有了归属,那个“影子”也有了容颜, 羊羔乔纱的样子、此刻乔纱的样子……

她是蜷在他怀里低哭的少女,是那个柔弱不堪的羊羔乔纱对不对?

哪怕她的容貌这么的不同, 可除了她,谁还会记得他的姓名, 他和她曾经发生过的事?

她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为了什么?

以撒望着她,陷在她柔软的双眼里,她停在了他眼前,似乎想和他说什么,却又低下了眼去。

她身侧的亚兰局长看了她一眼, 她的局促不安写在眼睛里, 令以撒皱了皱眉。

亚兰局长对她做了什么?她看起来,像只畏惧他的小羊。

“容隐就在里面。”亚兰问她:“要我陪你进去?还是……”

“我自己进去。”乔纱再抬起头, 看向他,向他保证一般说:“你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

她明白该怎么做?

亚兰局长又要她去做什么事?

她没有再说什么,对以撒点了点头说:“请打开门。”

她变得如此客气, 是因为亚兰局长吗?

以撒心里一沉, 他伸手输入掌纹, 打开了那扇特殊病房的门, 特殊病房的门,一般只有他、冬青和亚兰局长可以打开。

里面传出医生的声音:“按住他,快快……”

容隐已经意识清醒了,闹得很厉害,医生正在对他进行新一轮的镇定,冬青在里面协助医生按住容隐。

乔纱从他身侧走进去,他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和亚兰局长的气味一模一样,她昨天果然被亚兰局长带了回去,住在亚兰局长那里。

“请放开他。”乔纱在房间里,对医生和冬青说:“我会亲自来疏导他。”

冬青一愣,回过头来看她,又看向了她身后,门外的亚兰局长。

亚兰对她和医生点点头,示意他们全部退出房间。

冬青这才松开容隐,带着医生退出了房间。

“关上门。”亚兰吩咐以撒,“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随意打开这扇门。”

以撒看着门里的乔纱,张了张口,她一个可以吗?容隐处在黑化的边缘,又用了大量镇定剂,他非常非常危险,这种状况下,让一个没有疏导经验的她去疏导,真的有考虑过她的安危吗?

“以撒。”亚兰看向了他,不满地蹙了蹙眉,他现在已经开始不听从命令了,“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以撒终究是将门关了上。

亚兰再看他一眼,以撒记忆想必恢复了不少,看来该抽个时候,将他的记忆再清除一次了。

他留下冬青和他一起守在门外,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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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监控室,监控着这里每间病房。

他让工作人员将隔壁特殊病房的监控调到最大,调出声音——房间里,乔纱正走到床边,伸手托住了要栽下病床的容隐。

镇定剂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容隐无法站立,搂在乔纱背上的手神经性颤抖。

乔纱要怎么疏导他?

疏导只能在刚刚有应激反应时就及时疏导,避免继续恶化。

而对已经恶化了的非人类,要疏导几乎不可能,最多只是暂时安抚住他的情绪。

不过这也足够了,只要暂时安抚,让容隐植入芯片,之后他黑化就刚刚好。

——“别害怕。”

乔纱的声音轻轻传出来,她的手掌抚摸在容隐的黑发里,无意识地一下下揉着他的脖子,似乎在想让他放松下来。

容隐却无法放松下来,他无法控制他的肢体,镇定剂令他抖得抱不紧乔纱,他试了几次之后,突然情绪爆发猛地将颤抖的手掌撞在床边的医用推车上,一把抓住了上面的手术剪,失去理智一般要往自己的手掌心里扎下去。

乔纱慌忙伸手,一把握住了他拿手术剪的手,没掌握好分寸,手掌握在了剪刀的尖头上。

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抽气声,血珠子从她的掌心里、指缝里一珠珠掉了下来。

“容隐,不要。”她声音仍然平静得出奇。

容隐在那一瞬脸色灰白,慌张地松开了剪子,颤抖的手去拉开她的手掌看。

剪子掉在床上,她掌心里被割了一道口子,正在冒着血。

容隐捧着她的掌心,看着看着,眼泪坠了下来,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抖,他感觉这具身体已经不是他的了,脑子里也是昏沉的,有许多许多的话想和她说,可是嘴巴也无法清晰地表达。

这种失控感让他想要痛一点,越痛越清晰。

他的手还在颤抖,他抱不稳她,他张张口,只能不清楚地叫出她的名字:“乔纱……”那么多想说的话,脑子却没办法很好地处理,挤出口的只有几个字:“头绳弄丢了。”

失控感和麻醉的麻木感,令他想要吐,恶心与厌恶交杂在一起,一浪浪地冲在他脑子里。

他越来越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了,连想说的话、往下掉的眼泪也无法控制,他越想控制越失控,越想说话,语序越乱,“你会生气,我不想。”

眼泪更快地往下掉,不是这样说,他不是想这样说,他坐在床上手指止不住地抠在了自己的掌心里,“我、乔丝丝,我梦见乔丝丝和我……”

他舌头在打结,脑子也在打结,气恼地更狠更狠抠自己的掌心,他想坦白,他想认错,他想和她说他错了很多很多,他早该坦白他梦到和乔丝丝发生关系,他在剧组外想坦白的。

但他被打断了,不,不怪打断,还是他的错,他有无数的时间可以向她坦白,他却像个懦夫一样不敢说。

因为,他害怕她像之前一样,再一次离开他,丢下他。

可他还是错了,他被乔丝丝拉入梦境里,他才发现那个梦境曾经真实发生过,他曾经……那么爱那么爱过别的女人。

那股恶心再次涌上了他的喉头,爱是痛苦的,zuo爱是恶心的……他在遇到乔丝丝之后,坠入梦境之后,彻彻底底失去了所有欲望。

他的眼泪掉得毫无知觉,只是砸下来,砸在他快要抠破的掌心里,他该怎么和她说?

舌头吃力地再动,他听见自己含糊不清地说:“头绳丢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喉头里塞了刀子一样哽咽着,他没有办法说清楚,没有办法。

头绳弄丢了。

乔纱看着他痉挛抠着掌心的手指,手腕上戴着管制的电子手铐,早已没了她给他的头绳。

他哭着,不受控地出现应激反应,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

他现在这个状况太糟糕了,注射了太多镇定剂,麻醉无法消退,令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出现了不受控的应激反应。

像个犯错的小狗,害怕主人的责罚,不受控地颤抖。

太糟糕了,这中心塔里的每个非人类都被这样对待,过量的镇定剂,监禁管制,电击惩罚,这就是亚兰的正义之道。

她不在意其他非人类,可她的小狗快要崩溃了。

她起身走到床头,“咔哒”一声将房间里的灯全部关掉了。

这个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所有的光源来自于明晃晃的冷光灯。

光灭了,整个房间陷入漆黑之中。

黑暗会让他觉得安全,寂静会让他觉得安稳,拥抱会让他暖和起来。

乔纱站在病床边,从背后抱住了他,贴在他颤抖的脊背上,用流着血的手握住了他自残的手,一点点抚平他痉挛的手指,和他十指交握在一起,对他说:“我知道了,容隐。”

他颤抖了一下,在她的拥抱下一点点安静下来,他的掌心渐渐有了感觉,不再是麻痹感,而是温热的触感,她掌心是热的暖和的。

他眼泪挂在眼睫上。

“你弄丢了头绳,你梦见了和别的女人zuo 爱。”她在他耳边低低轻轻地说:“哦不,不是梦,是你曾经确实深爱过另一个女人。”

他听见那两个字,浑身电击一般麻了一下,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她会生气、会和亚兰走,对不对?

“这是很该罚。”乔纱用手指捏住了容隐的下巴,将他的头扭到了一边,低头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狠极了,狠得咬破他的肌肤,咬出血来。

麻痹之中,容隐一点点感受到痛觉,越来越痛,痛得他猛地握紧她的手,眼泪呆呆掉下来,落在被她握着的手背上,那里也有了一点点的触觉。

麻醉和痛感,产生一种奇异的连锁反应,他身体热起来,躁动起来,电击一样阵阵涌动,欲望和疼痛盖过所有的感觉。

他更紧地抓住了乔纱的手指,她永远能唤起他的欲望,她像是掌控他的神。

她慢慢松开了他的脖子,“这是惩罚。”她再次贴近他的脖颈,在他流血的伤口上轻轻吻了一下。

很轻很热的吻,混着他的血和疼痛,令他打了个颤,听见她说:“这是奖励。”

奖励。

他竟然还有资格得到奖励,他明明错了那么多。

“奖励我的小狗没有对别人摇尾巴。”她的嘴唇蹭了蹭他的脖颈。

又痒又酥麻,他禁不住将乔纱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膝上,身体里快乐和痛苦一浪浪地冲击着他,他已经听不清也听不懂她说的话了,如果他有尾巴,他想他一定对她摇得停不下来。

他希望他有尾巴,他希望他是一条狗,是她的狗,她可以牵着他,永远牵着他,不要松开绳索。

她在黑暗之中从他的背后来到他的眼前,就站在他眼前,牵起他们交握的手,他们的手上全是血。

她用他带着血的拇指,在她的眼尾下,轻轻点了一下。

“看着我,容隐。”她挪开他的手指,那眼尾一粒血色,仿佛一颗殷红的泪痣。

泪痣,殷红的泪痣。

他脑子里无数的记忆重新浮现出——泪痣,她温温柔柔地站在他的门口,跟他说好久不见。

——破旧的房子里,她也这样在自己的眼尾点上一颗殷红的泪痣,让他记起来她是谁。

她是……她才是……

他的脑子一点点清醒起来,乔丝丝不是她,在梦境里他就知道了乔丝丝不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因为那个人,不爱他。

那个答案驻留在他的喉咙里呼之欲出,他的眼泪从眼眶里坠下来。

她才是,她才是那个令他沉沦,又不爱他的人。

他记不起更多的东西,记不起他和她到底发生过什么,可他记起来这颗泪痣,她这样点过两次泪痣,告诉他,她是谁。

“你没有背叛我。”她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的眼睑,擦掉他的眼泪,“你爱的,只有我。”

他忽然松了一口气一般,眼泪和所有的情绪泄了出来,原来是她,原来他爱的一直是她,只有她……不是乔丝丝,没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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