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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纱在帘子后, 换了干净的里衣,躺在了那贵人的榻上。

翠翠扶着夫人躺好,心里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亏心事一样, 突突跳的可乱了, 尤其是她看着夫人穿的那么单薄, 与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

好像是在帮着夫人偷情一般。

这个念头一起,她登时脸就红了, 忙摇头将这念头甩出去,什么偷情啊, 夫人可不是这样的人!夫人虽然与别的男人同一张床,但她可以为夫人证明, 夫人清清白白!只是情况特殊而已。

“你去睡吧。”夫人对她虚弱的笑了笑。

这让她心里更酸了,点点头,退到了窗下的床边,这一次却不敢让自己睡得太死了,万一夫人不舒服,或是那贵人对夫人做什么, 她好起来去照顾夫人。

她乌溜溜的眼睛睁大了在夜色里, 盯着那床幔。

床幔是乔纱吩咐翠翠拉上的,已经与男人同床共枕了, 还在意什么。

她一贯不在意这些,现在就更不在意了。

床不小,她躺在外侧,他挪到贴着墙的内侧尽量不挨着她。

乔纱枕在他的枕头上, 闻到一股浅淡的药香和说不清的清香, 她低头嗅了嗅, 是从枕头里传出来的。

“是药枕。”背后人轻声与她说:“里面放了安眠的药草, 夫人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她摇了摇头,喜欢的,能让她睡着的东西,她都喜欢。

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只是,枕头给她了,他枕什么?

乔纱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正撞上他凝望着她的眼睛,他似乎愣了一下,睫毛翩跹如蝶的垂了下去,仿佛偷窥者被撞破。

乔纱看见他什么也没枕的侧躺在那里。

“夫人若介意。”他垂着眼轻声说:“我便背过身去。”

介意什么?介意被他凝视?

他艰难的动了动身体,似乎想侧过去。

他是在攻略她吧,可他艰难吃力的模样又那么真心实意。

罢了。

哪怕是攻略,只要能让她现在舒服一些,开心一些就好,她此时此刻只想不那么痛苦。

“不介意。”乔纱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微微朝他靠近了一些,将枕头朝他推了推,“一起枕吧,我既同你躺在一张床上,就不会介意这些。”

他轻轻掀起眼帘看住了她。

枕头里的草药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离得那么近,枕在枕头上望着他。

真奇怪,他竟然不讨厌她离他这么近。

他慢慢的枕在枕头上,与她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掌远,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感受到她细密的呼吸,甚至可以看清她的每个睫毛。

可他竟不像从前一般,觉得厌恶不适。

他讨厌被任何人靠近、触碰、过度亲密,这一刻却不讨厌她。

仿佛她是非常非常熟悉的人。

非常熟悉的人?

他仔细的看着她,那张脸如此陌生,在那间杀了他的屋子之前,他确实从未见过。

可她的味道,却如此、如此的熟悉。

他脑子里甚至可以自动联想到,她血液的味道、她肌肤的味道、她湿漉漉的味道……

为何?

他不明白,他上了瘾似得暗自嗅着她的气味,在这昏暗的夜色里,狭窄的床幔内,滋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渴”,他想要贴近她,仔细的闻一闻,她的发、她的肌肤、她的血液……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忽然张口问他。

他受惊一般,眨动了一下眼睛,喉结动了动,“夫人睡不着吗?”

她“恩”了一声,又朝他贴近一点,刚哭过的喉咙微哑的对他说:“你能抚摸我的背吗?”

他喉结又动了一下,连带着他的眼神,她凑的太近了,近到他可以轻易看见她衣襟下的一片春色,可她仿佛没察觉,不介意,苍白疲惫的躺在他手边。

“抚摸夫人的背?”他不知她这是何意,他是想要收服她,让她能够听话,为他所用。

可是,他没想到能够这么轻易?她轻易就朝他靠近,向他展示脆弱,毫无设防吗?

她又“恩”了一声,冰冷的手碰了碰他的手,“抱抱我,抚摸我的背,能让我好受点。”

他望着她安静的眼,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生病痛苦时,总会希望母妃能在他身边,抱着他,拍拍他的背,好像这样他就不难受了一样。

虽然,他从来没有得到这样的回应。

他抬起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背上,她像个脆弱的小猫一样自动蜷进了他怀里,挨在了他的胸口,等待他的抚摸。

不知为何,她贴近那一秒,令他心碎,或许不是在为她心碎,而是在为小时候没有得到过回应的自己。

他轻轻的抚摸她的背,拍着她的背,像他小时候想要得到的那样,他在这一刻无限的温柔,真心的温柔。

不为了令她心动,利用她。

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让她好受一些,不要像他小时候那么可怜。

他说不清自己这是什么心态,为何会在这个女人身上共情,为何会想要在这个女人身上“找补”他没得到过的。

他怜悯她,就像在怜悯自己。

她在他怀里闭上眼,手掌还压在她的胃上。

“还难受吗?”他问她,胃里吐空的滋味他很明白,有多不好受。

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额头蹭在他的衣襟上。

蹭的他心在酥酥麻麻。

他将她揽进怀里,放平躺在他身侧,手掌隔着她薄薄的里衣,贴在了她的胃上,由上到下的轻轻替她揉着,“这样或许好受一些。”

他的手掌不知何时热了起来,一下一下的替她顺着绞在一起的胃,令她渐渐松弛了下来。

是好受一些。

乔纱侧着头看他。

昏暗夜色里,她的双眼那么柔软,定定的看着他,又看着他。

他伸出手轻轻盖在了她的眼睛下,哑声说:“别这样看着我。”

看的他,生出不该有的错觉,心猿意马。

“闭上眼,睡吧。”他感觉到她的睫毛在他掌心里眨动,像捂着两只扑动翅膀的小蝴蝶。

她到底是闭上了眼,脑袋歪靠在他的肩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她愈发安稳的呼吸声,才慢慢停下替她揉胃的手,小心翼翼掀开掌心看她。

她睡着了。

脸颊靠在他的肩头上,眉头却紧紧皱着,不知道是不是梦里也很痛苦。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揉平她紧蹙的眉头,喃喃一般的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乔纱?”

为何他会对她狠不下心呢?

明明他有一百种方法折磨她,让她说出重生的事情,让她为他所用。

他可以在尼姑庵中就让那些手下,擒了她,折辱她。

他也可以在这个地方,挑断她的手筋脚筋,让人折磨她的小丫鬟给她看。

可是,每一次他起这样的念头,总会泛起莫名的恶心和心绞痛,总会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

他一向不是什么好人,可在她面前,却次次做了“好人”。

为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不再是可控的,在他重生之后,在尼姑庵中,再见到这个女人时,他的心就开始为她找理由。

比如:收留她可以利用她。

比如:留下她的命,可以用她去对付谢兰池。

再比如:对她好些,可以套出重生的秘密。

到现在,他与她同榻,哄她入睡,竟是什么也不为了。

他变的奇怪极了,竟会对人生出怜爱和心碎。

他还是他吗?

收回手指,他躺回了枕头里,手指压在自己的心口,越来越想不明白,他杀母妃、杀兄弟、杀父亲、阉了欺辱过他的谢兰池……

他从未有过一刻心软,他们通通该死。

可是,这个女人杀过他,洋洋得意的与他耍心眼,可他竟然觉得她可怜。

怪极了。

他闭上眼想睡觉,五脏六腑却不舒服的抽动起来,喉咙里又涩又痒,忍不住便要咳,他下意识的侧过身去,将咳嗽声压在被子里。

一下又一下。

背后的人忽然动了动,他吵醒她了?

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了他的后背,轻轻的替他拍了拍。

他听见她迷迷糊糊的声音,对他说:“这样会好受点吗?”

他愣愣的看着灰白的墙壁,像是做梦一般。

没想到,从未得到的回应,在长大之后的现在,被她回应了。

他缓缓埋进了枕头里,侧着身轻轻答了一句:“会。”

她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背,他看着墙壁上晃荡的纱幔影子,或许他对她心软,是觉得她是他的同类——又坏又不择手段的疯子。

寂静的夜色里,101看着宿主迷迷糊糊的贴着那男人的背又睡着了,心中叹气,他在今夜几次猜测宿主是在攻略这个男人,还是真的脆弱痛苦,想要得到一点安抚。

到现在,他一点点明白过来,可能从前的许多次的看起来是为攻略男主\男配的哭泣崩溃,其中都夹杂着宿主真正的眼泪吧。

苏里亚教堂那次、亚兰问她会伤心吗那次……

宿主或许只是将自己的情绪放大,利用,不想让自己的脆弱显得那么无用。

她会痛苦,她会伤心,她也会脆弱。

他想起他在亚兰那里得到的,关于宿主的性格资料:她性格恶劣,报复似的发脾气,又楚楚可怜地道歉。

发脾气是因为她痛苦,楚楚可怜的道歉,是因为她想要被安抚。

谁能不爱上她?

101为她心碎,她聪明狡诈,美丽绝情令人心动,她的脆弱也令人心动。

这一刻,她睡得安安静静,让他愿意为宿主献上他的一切,只要她能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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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起来时,外面传来非常轻的走动声。

床榻上的男人先醒了过来,他的肩头温温热热的枕着软绵绵的脸颊,侧头他就看见了乔纱的睡颜。

她睡得很规矩,像个小猫一样侧身蜷在他怀里,手搭在他的身上。

他昨夜竟然睡得出奇安稳,没做噩梦。

这些年来,他夜夜噩梦,很少有睡得这么安稳过。

更离奇的是,他发现他自从被挖了膝盖之后,没有反应的身体,竟然在清晨又重新有了正常的身体反应。

是因为她吗?

她软绵绵的身体,她诱人的气味,她……

她被吵到一般皱了皱眉,鼻腔中无意识的发出哼哼声。

那身体反应就更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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