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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兰池眉心一蹙,忙伸手去将她扶了起来,她像是死了一般歪倒在他的手臂里,脸上苍白,嘴唇发灰,额头上是密密的冷汗。

“乔纱?”他叫了她的名字,慌忙伸手探了她的鼻息,那么的微弱。

不,她不能死,他才刚刚抓到她,她点了他的房子,他甚至还没有开始折磨她,没有泄清他的恨。

她绝不能死。

他慌忙将她从椅子托起来,抱上了床榻,冷声喊了他的暗卫吩咐道:“去请赵太医,立即让他过来。”

暗卫应是,消失在大雨的夜里。

他坐在床边,将她小心翼翼放在他的榻上,被褥之上,看着她濒死的脸,无法形容他心中的慌张……

雨声那么大,可他的心跳声也那么大。

他在这一刻意识到,他恨她,要折磨她,要看她痛苦,但他不要她死。

如果她死了,他这么多年的恨该怎么办?他该恨谁?

如果没有憎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做什么。

他僵冷的手指伸出去,轻轻扶正了她歪在枕头下的脸,近乎呢喃地说:“你若是死了,我会杀光你济南老家的所有乔家人,会将你剥皮抽筋,你最好活着……”

不要死。

乔纱的灵魂飘在身体之上,看着谢兰池讥笑,话说得再狠,他也是输了。

他害怕她死,瞧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啧啧。

“宿主,您真的没事吗?”101心也是慌的,刚才宿主突然呕吐起来,然后命令他把她的灵魂先抽离身体,他以为宿主……宿主快不行了。

难道这又是宿主演的??

“当然有事。”乔纱对他说:“我离宫太久没吃东西,又发着烧,吐是真的,不舒服也是真的,所以我才让你把我抽离出来,免得在那具身体里受罪。”

又说:“顺便试试看谢兰池。”

她看着谢兰池与101说:“你知道有种病症是被害者会与施暴者产生依赖感吗?他们会把所有的生机和活下去的动力寄托在施暴者身上,一旦施暴者离开他们,他们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101问她。

乔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只说:“我说谢兰池是个变态,并非是骂他,他确实心理病态。他活下去的所有动力,都来源于恨我,你说他怎么能不病态?”

101不说话,其实在他看来,宿主比谢兰池还变态,还疯。

所以,宿主将谢兰池治得死死的,因为宿主疯起来根本不要命,可谢兰池怕她死。

他甚至觉得谢兰池可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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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火了?

马棚的小屋之中,一道黑影悄悄地钻了进去,锁好门之后,才将头上的斗笠摘了,露出一张瘦长的脸,正是长守。

“是谢家老爷子之前的卧房着火了。”长守低低向榻上靠着的那人禀报,他倒了一碗人参水递了过去:“贵人先喝些水。”

房间里没有点灯,他只隐约看见贵人的轮廓,贵人如今这张脸……可怎么看,怎么不得劲,丑。

贵人接过人参水慢慢喝着,他继续说道:“之前谢兰池命下人全部退离了内院,不许靠近,趁着方才着火属下溜了进去,发现着火的那间卧房里吊着好几具尸体,瘆人得很。”

贵人从药碗里抬眼扫向了他,冷幽幽说:“我要听的,不是这些废话。”

知道知道,他知道,贵人不就是想知道,今夜谢兰池带回来那人,是不是谢家小夫人嘛。

长守回道:“贵人恕罪,属下赶过去的时候,谢兰池似乎已经将带回来的那名女子转移了,属下没见到人……”

贵人的眼神一冷。

长守忙又道:“但属下在那卧房里,还看到了两口棺材,分别是乔家老爷和夫人的。”

贵人顿了手中的药碗,抬眼看着他,“乔家老爷和夫人的棺材?”

长守点头,“看样子是谢兰池命人刚掘了乔家的坟。”

那名女子一定是乔纱。

不然谢兰池掘了乔家的坟带回来,是图个什么?

谢兰池一定是将乔纱抓了回来,用她父母的尸体来折磨她。

谢兰池的那些手段,他太清楚了。

“但属下从府中下人那里打听到,谢兰池带回来的女子是顾家的郡主。”长守也搞不懂地说:“听说是新帝刚封的郡主,顾家认回来的女儿。”

又想起来说:“对了,刚才府门外停了一辆马车,属下好像看见了赵太医被着急忙慌地带进了内院,去了谢兰池住的院子。”

赵太医去了谢兰池的院子?

他那双眉就紧紧地蹙了起来,乔纱被带去了谢兰池的院子?她是受了惊?还是犯了旧疾?亦或是……被谢兰池伤到了?

他手中的汤药喝不下去,对长守说:“她在谢兰池院子里,想办法将她带过来。”

长守心中叫苦,贵人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哇,他们躲在这里已是十分不妥,若是再暴露了,那简直是自投罗网。

可他太清楚贵人的性子,一旦贵人决定的事情,满朝文武劝说也是没用。

所以他只应是,又说:“说不定不是谢夫人,若是谢夫人,新帝怎么会封她做郡主?顾家还认她做义女?”这说不通嘛。

他看向窗外的大雨,雨下得真大,下得他心慌意乱,顾家认了她做义女,新帝封了她做郡主。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见到容昭和顾泽了?她是不是像引诱他一样,引诱容昭?

那顾泽呢?

她竟连顾泽也捏在掌心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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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纱是在赵太医离开之后,谢兰池将药熬好了,她才灵魂归体醒了过来,免得谢兰池喂药烫坏了她。

她在榻上闷哼一声醒过来,胃还在痛,那股恶心劲还是没下去,头晕眼花的。

谢兰池听见声音立即抬眼望住了她,脸上闪过的一丝神情是骗不了人的——他松了一口气,他很开心她醒过来。

很短暂。

他已压下所有情绪,像往常一样阴冷地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她:“喝下去。”

乔纱躺在他的枕头上,手掌还压在不舒服的胃上,轻轻歪过了头去,“你当初给我下药,坏了我的身体,让我没有一日舒服,现在何必又为我治病?”

她不看他,她歪着头盯着里面的墙壁。

谢兰池也是到刚才,赵太医诊治过之后,才知道,她的病不止是发烧,还有旧疾,是他当初给她开的不孕之药,留下的后遗症。

他端着药,静静地看她,她看起来没有一点想活命的欲望。

她想死,一死百了。

做梦。

他就是想要看她痛苦地活着,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扭过来,药碗再递过去,“你是要我灌下去?还是自己喝?”

她盯着他,懒洋洋地枕在他手指下说:“我要你喂我。”

她要他喂。

她在想什么?想着他会对她心软吗?

谢兰池伸手托起她的脖子,端着药要灌进她嘴里。

她却先一步伸手,一把打翻了他的药碗。

药碗“铛啷啷”掉在地上,药洒在谢兰池的衣衫之上,他气怒至极,可她推开他的手,俯在榻上又一次干呕了起来。

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干呕到颤抖的双肩,那股怒气又一点点消散,她太脆弱了,仿佛下一瞬又会昏过去,死在他眼前。

从前他从未发现,她这么羸弱不堪,经不起一点风霜似的。

她不是那么自私怕死吗?为什么现在又这么……宁死不屈。

谢兰池轻轻擦掉了衣袍上的药沫,吩咐暗卫道:“再去熬一碗来。”他看着乔纱,一字字与她说:“我亲自伺候母亲用药。”

乔纱忍了好久才止住吐意,抓着他的衣袖说:“倒水来给我漱漱口。”

谢兰池看着衣袖上的细白手指,心中竟说不清是气,还是无奈,她还真是在使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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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守在厨房里低头熬药等着,等药熬好了,他端着药起身,仔仔细细地放在饭盒里,拎着饭盒,跟在暗卫身后,去往谢兰池的小院。

在半路,挑了个无人的地方,掏出匕首上前捂住了暗卫的嘴,低低说:“对不住了兄弟。”

幸好,他多带了一张人皮面具,这兄弟与他身量差不多,应该看不出来。

但愿谢兰池看不出来,不然他们贵人,可就要为见谢小夫人一面,把自己搭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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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兰池站在门口看雨,等药送过来。

床榻上,她漱了口之后就不舒服地昏睡了过去,他坐在榻边看了一会儿,她昏睡时,总让他觉得她死了。

院子里,暗卫提着药冒雨回来,低着头将饭盒双手递给了他。

他瞧了一眼暗卫,见他脸色很白,也没太在意,拎着饭盒进了房间。

饭盒里,除了药,还有他吩咐备下的粥和点心。

他端着药重新回到了榻边,瞧见她脸颊红得不正常,伸手摸了摸,是烫,她又发烧了。

刚才她就该喝药。

她被摸得缩了缩脖子,惺忪地睁开眼,没有力气地软绵绵歪在他的手背上,没睡醒地眯着眼,用滚烫的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喃喃了一句:“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