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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子言提供的奖品在前面吊着,致知斋的学习气氛更浓郁了。

郗直讲平时还是只讲课,别的一概不太管,但随着邹迎他们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对郗直讲便愈发尊敬起来。

尤其是邹迎这些出身比较差的,那更是积极跟江从鱼抢活干,现在江从鱼想给郗直讲斟茶倒水都插不上手了。

江从鱼对此乐见其成,私底下直夸何子言是大功臣。

饶是何子言性情再别扭,每天这么挨夸也愈发快活起来。

袁骞倒是发现江从鱼对谁都要夸上几句,哄着人家屁颠屁颠把活给干了。只不过见何子言难得这么高兴,他也就没有多事地去提醒。

本斋各项事宜步入正轨,江从鱼就开始与散落各斋的朋友联络,相互交换彼此的课堂讲章。

每到傍晚吃饱喝足,他们便约在池边的长亭里交流当日所学,别人藏不藏私江从鱼不知道,反正他是不藏私的。

这么个热热闹闹的“小讲堂”,很快便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有人告到沈鹤溪那儿,沈鹤溪说是课余时间不拘着监生们相互探讨学问,只要不闹事即可。

得了沈鹤溪这句话,秦溯那边也有人撺掇他组织大家一起读书。

读书人都爱结社,也爱参加各类聚会,这都是露脸的好机会,说不准他们也能从籍籍无名一跃成为“文魁”“诗魁”。诗会夺魁也是魁啊,谁能说他们是在瞎吹?

连江从鱼这个土包子都能凑起这么多人,秦溯总不至于比他差多少。

秦溯听后微微顿步,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长亭,只见江从鱼正悠然倚坐在栏杆上,津津有味地听着同窗讲学,长长的高马尾与发带随着风轻轻拂动着,瞧着便觉他是世上少有的快活人。

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他们投去的视线,江从鱼转过头往岸上望了过来。

隔着青青的柳条,秦溯看到江从鱼朝他们笑着挥挥手,算是与他们打了招呼。

接着便又转回头去专心听同伴说话。

不管是见到他们还是见到其他人,江从鱼基本都是一个态度,并没有因为他是首辅之子就有什么不同。

秦溯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就敛起了思绪,没叫旁人看出半点不对来。

他没有拒绝众人的提议,反而还有条不紊地列出各项安排来,听得众人心服口服,暗赞秦溯不亏是名门之子。

秦溯一路与众人议定,又回头看了眼已经离得很远的长亭。

即使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他还是高襟的衣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休沐日他归家,本以为得了第一至少不会挨骂,结果他父亲冷笑着拿出江从鱼的答卷给他看。

他看完后便去领罚了,硬生生挨了三十鞭,有几下鞭尾直接甩到他颈边,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因为他居然连这种考试都考不过江从鱼,叫他父亲觉得脸上蒙羞。

秦溯心中清楚他父亲并不是真的想他和江从鱼比,他父亲是想和已经死去的江清泓较劲。他是父亲亲自教导出来的,结果一考试居然比不过乡下长大的江从鱼,自然让他父亲勃然大怒。

江从鱼将是他此生的对手。

江从鱼做得到的事,他必须也要做得到,而且要比江从鱼做得更好。

无论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只要没赢过江从鱼就是弥天大罪,回家后必然是要挨罚的。

秦溯把背脊挺得笔直,不愿叫任何人发现自己身上带着伤。

……

江从鱼在国子监中过得风生水起,朝中也第一次有了他的姓名。

是他师兄柳栖桐、禁军统领韩凛以及袁骞兄长联名上书,请求兵部派人清查阵亡将士抚恤的落实情况。

光是江从鱼他们简简单单一查问,便查出许多抚恤遭侵吞的案例来,可见这绝非小事。

边关将士能舍生忘死地保家卫国,除了许多人都有着拳拳报国之心外,还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死后家中父母妻儿能得到保障。

如今有人连这种拿命换来的钱都敢伸手,若不严惩岂不是寒了无数将士的心?

柳栖桐一向为人柔善,这次落笔却锋利如刀,写了一封措辞凌厉的奏疏呈了上去。

末了柳栖桐还提及江从鱼与袁骞几人所做的努力,夸他们虽然年少,做事却极有章法,建议日后各部衙署若有临时需要增加人手的事,大可考虑让表现优异的国子监监生上手试试。

一来可以节省临时募人的开支,二来也能让这些国子监监生多些历练机会。

这就是光明正大在给正在自家师弟谋好处了。

只不过众人传看了江从鱼整理出来的调查结果,俱都觉得条理清晰,比之不少没调教好的官场新丁都更胜一筹。

既然这批监生有这样的能耐,给他们点机会又何妨?

楼远钧听众臣朝议向来都是不动声色的,这会儿听人夸江从鱼眼底却不由露出些许笑意来。

江从鱼果然是个聪明的,只消给他指个方向,他便知道该往里使劲。

这才不到一个月便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激得柳栖桐站出来痛斥各地侵吞抚恤的恶劣情况。

这下柳栖桐家那堆糟心事应当可以料理干净了,朝中也可以借此机会清算一些横行乡里的贪官恶吏。

楼远钧作为皇帝,当然是最恨这类人的——这些蠹虫蚕食的不仅是百姓的家业,更是他的江山社稷!

下朝后,楼远钧命人召柳栖桐来说话。

他与柳栖桐说起自己休沐日兴许会夜宿江从鱼家的事,主要是他睡眠浅,时常睡不好,到了江家倒是意外能得一夜好眠。

倘若将来国事烦心,他又想放松放松,说不定还会到江家去歇息歇息。

楼远钧语气称得上是推心置腹:“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柳卿记得莫要对旁人说起。江师弟那边也切记不要泄露朕的身份,否则朕与江师弟相处起来可能就没那么自在了。”

柳栖桐听楼远钧这么言辞恳切地一叮嘱,自是只能压下私下提醒江从鱼的想法。

见柳栖桐认真应下了,楼远钧便让他退下。

楼远钧本来已经决定少去几趟江家了,但一想到柳栖桐处理完家里的事后指不定会经常去寻江从鱼,他心里便不太舒坦。

总感觉自己要是去少了会被柳栖桐给比下去。

那小子本就是个缺心少肝的,谁在他眼前他便与谁亲近。柳栖桐只是跑了趟南边去接人,江从鱼就与他好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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