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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道:

“是跌落。”

“练气之人踏空而行,心志不坚者受了敌人创伤便疼痛与惊惧交加,往往掐不住法决骤然坠地,筋折骨裂不说,哪还有实力与敌人斗法呢?”

此话一出,周边的玄宣与玄岭皆是若有所思,李玄锋也恍然点头,连声应是,笑嘻嘻地开口道:

“仲父,家中有你真好。”

“你这孩子。”

李通崖顿时失笑摇头,又见李玄锋拿起右手那麻袋,笑道:

“仲父你看!”

言罢将绳索一解,倒出三只嗷嗷直叫的小山猪来,李玄锋握住那山猪的脖颈,一手捉起一个,解释道:

“我在那兽穴中寻了三只山猪回来,家中可能养上?”

“倒剩了不少灵稻糠和叶,杀了妖兽也剩下些边角料,可以养上一养,只是山猪食量大,养上一只便够呛了。”

李通崖点点头,便见李玄锋笑道:

“这好办!”

只听卡察一声,李玄锋两手用力,手上的两只小山猪便呜呼命丧黄泉,只余下麻袋中的一只尚在跃跃欲试,试图逃脱出去。

“这猪妖幼崽寻常人还真敌不过,寻个有修为的外姓弟子看着。”

说到这儿,李通崖扭过头来望向掐着封灵法诀往尸体上施法的李玄宣,沉声道:

“宣儿,家中外姓与支系修士都如何了?”

“嚯。”

李玄宣连忙抬头,恭敬地回复道:

“除去陈冬河与李秋阳,这些年家中外姓与支系修士一共三名,其中一名是叶姓,孩儿已经处理好了,如今已经改回李氏旁支,外姓修士也入赘和指婚入了李家。”

“不错。”

李通崖赞许地点了点头,追问道:

“修为都如何了?”

“不尽人意!”

李玄宣摇摇头,解释道:

“家中支系胎息吐纳法皆是用的司元白前辈当年留下的《青元养轮法》,修炼起来同我家太...唔...”

李玄宣张口欲说《太阴吐纳养轮经》,却被气海穴中的玄珠符种阻了一阻,打断了话语,甚至惊动了正潜心研究的陆江仙,神识一扫便知了原委,李玄宣一时间张口结舌,自知失言,改口道:

“修炼速度与我家法决比起来天差地别,如今最高也就胎息二层承明轮,平日里也就种种灵稻,喂养吴柞虫罢了。”

李通崖听罢点点头,暗自思忖道:

“这胎息功法也要看看能不能换上好的,玄珠符种不过六枚,大宗子弟迟早不够用,到时可别用上这大路货色。”

李玄宣和李玄岭两人才将整只山猪妖处理好,唤人拖了下去,李谢文便上来报,说是柳家人来报丧,大舅柳林峰今夜已经去了。

“唉...”

家中几个玄字辈尚且懵懵懂懂,李通崖却心头一窒。

算一算日子,自己也四十岁了,柳林峰大自己二十五岁,活到了六十五,在村中算得上是长寿。

“莫要通知母亲。”

柳氏这几年身体差,李木田走后像丢了魂似的,老是东丢西落,有时候呆呆,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李通崖怕伤到了老人。

“我下山看看。”

————

陈冬河沿着李项平画出的那条轨迹走了一路,什么大股的山越兵马都未曾见到,就连驻守的士兵都撤走了。

一路上除了遍地的尸体便是啃食尸体的秃鹫和豺狼,干裂的大地上没有什么水源,只有干枯的河床上还残留一些小水塘。

一行人走得垂头丧气,整支队伍只听见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当年出去的一千人只回来了两百多人,虽然他们让敌人付出了十倍的伤亡,百倍的动乱,归来的人依旧处处带伤,满脸哀容。

陈冬河望了一眼身旁躺在担架上蜷曲着的李叶生,他被打折了腰,已经昏迷了三天,终于见他微微睁开眼,低低地向陈冬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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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呢?”

“在前头。”

陈冬河挤出个微笑,见李叶生笑着闭眼,心中微微一痛,却发现李叶生眼角垂下一滴泪来,哽咽道:

“叶生叔,我知道瞒不过你。”

李叶生紧紧闭着眼,温声道:

“怎么死的?”

“巫术咒杀。”

陈冬河忍着泪回答,李叶生从喉咙深处叹出一口气,眼角再次垂起泪来。

李叶生既为李项平这样强大的人如此草草收场而悲泣,又为自己彻底终结的权力与地位而悲哀,至于同李项平的感情,李叶生心中复杂得如同一碗煮浑撒了一地的疙瘩汤。

“项平哥,你我其实是一种人。”

李叶生比李项平已经还要熟悉李项平。

他知道十五岁那年青石上是哥哥李叶盛的血,也知道那年李项平眼中的愧疚是怎么一回事,李叶生心知肚明,又羊装不知。

其实十二岁的李叶生总是遭到哥哥的打骂和猥亵,他咬牙数了数,黎泾村有三把刀,一大两小,想要摆脱哥哥李叶盛,必须让他们起冲突。

于是李叶盛耳边总能听到李木田家各式各样的传闻,李叶生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推动了三年,终于弄死了他。

李叶生本以为会是李木田出手,没想到是借了李项平这把刀,李叶生便给他做了一辈子的走狗,却没料到李项平死在了他前头,这使他痛苦不堪。

“项平哥,下辈子咱想做你的亲兄弟,像通崖哥一般好,像长湖哥一般亲。”

李叶生喃喃了一句,吃力地抬了抬手,从腰间勾出一瓶药来。

这是他为防备落到山越手中遭人折磨而备的药,他还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活下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谢文如今已经长大,与玄宣感情深厚,为父母的安排到这已经足够了。”

李叶生吃力的抬起手,感受着清冽的液体缓缓流入口中,口中顿时一麻,缓缓扭动起来,满头的白发在担架上披散着一晃一晃的。

“他娘的,是苦的。”

他在生命的尽头愤愤不平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