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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愣了足有三秒钟, 为这气势恢宏的排场。

三秒钟之后巨大的惊喜涨满了他的心脏,李斯要克制着才不至于使眉毛飞舞起来。

他等到了,来人并不是吕侯, 但这时候他已经不在意了。

他在意的是他等到了。

李斯,楚上布衣, 起于郡吏,半生颠沛流离,于今, 终于等到了命运的垂青!

——

从那天之后, 嬴政变得忙碌起来了。

林久没有关注他在忙什么,因为她比嬴政更忙。

现在这条新生的世界线, 大略可以看作是原本世界线的一个平行时空。

它的降生, 扭曲改变了很多东西,此前收集到的资料全部作废。

现在对于林久来说,这也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新世界了。

陌生就意味着危险,更何况在她身后还有东西在追赶。

系统惴惴不安,“【神】这次会在什么时候降临?”

林久纠正系统的措辞, “什么降临,人家是咱们友商, 是来送温暖的。”

系统沉默片刻,“竞争手段是时刻想着把我们抹杀掉的那种友商吗?送温暖是指这种不死不休的追杀吗?你是不是中病毒了?”

林久说, “你非要这么想, 那我也没办法。”

系统:“……”

一口血喷出来。

话是这样说,但从林久的表现来看, 她还是很谨慎的。

尽管系统看不太懂她具体都干了什么, 但大致方向还是勉强能猜测到一二。

她很认真地在观察世界线,排查隐患, 试图锁定【神】的降临范围。

一通操作猛如虎,【神】始终静悄悄的,不曾露出过端倪。

秦国上下,却渐渐生出动荡。

最初的异样,是太后忽发疾病,深夜传召侍医。

而后是一连串连锁反应。

——

林久定定地坐着,眼睛里没有焦距,像是在出神。

天外晨曦初起,嬴政坐在王座上,如同往常一般,像个纸娃娃一样,一言不发。

垂旒遮住了他的面孔,也遮住了他在公卿激烈的言辞中,看向林久的视线。

在那一天之后,世界天翻地覆。

嬴政原本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说起来很好笑,但比起应对这个天翻地覆的世界,其实他更多的准备是用来应对这个女孩。

但事实就是如此,嬴政自认为是个比较擅长抓住重点的人。

所以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跟这女孩的待遇相比,他对新世界的态度简直说得上一声敷衍和应付。

但这些准备全都落空了。

这女孩什么都没做,她甚至不会跟在嬴政身边,而始终停留在参政大殿内,像个画地为牢的囚徒。

有时候嬴政看见她坐在王座上,眼神涣散,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在她还坐在这张王座上时候的光阴。

更多的时候她跪坐在大殿的一角,混在议政的公卿之中,如同幽魂一般悄无声息。

嬴政悄无声息地看着她,这些天以来他总是这样看着她,就好像她比整个世界都还更让他在意。

是,发生了什么呢?

十三岁的嬴政站在生命的起始点,朦朦胧胧地想着【死亡】这个遥远的概念。

在你跨越死亡的那一刻,你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如今你穿着比云霞更绚烂的衣裙出现在这里,可是已经没有人能够看见你的存在了。

嬴政仍然在看她,剥离开所有情绪、所有已知和未知的信息,只是单纯地看着她。

他确信自己没有在做梦,但这女孩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个幽微的梦。

系统没有注意到嬴政的视线,他在同步林久的思维。

在他视野中,或者说,在林久视野中,公卿、贵胄、秦与六国、咸阳与雍都,这些存在本身全部被无限解析,无限简化,最终简化成一个点。

点与点之间连接出线,线与线之间又拉出横截面。

就这样世界被分割成密密麻麻的点、线、面,相互重叠之后,过分复杂的色彩和线条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晕眩。

而这些点线面还在不停地增加、增殖。

系统试图转开视线,可目之所及全部都是这些东西。

就好像命运已经笼罩而下,他那千万条垂落的触手,已经密密麻麻地占领了整个世界。

面对这样的场景,系统保持了沉默。

他没尝试过这样的高级操作,但他已经看出来这是在干什么。

林久截取了这条世界线上了一小段时间线,在此基础上进行推演和计算,她在试图演算出命运的轨迹。

这种推演不可能持续很长时间,系统几乎能听见林久的脑浆沸腾汽化的声音——

如此盛大的推演所需要消耗的算力,足以在三秒钟之内蒸发任何人的脑浆。

那些象征命运的点、线、面似乎已经增加到了极致,复杂到令人眩晕呕吐的画面持续了大约半秒钟的时间。

然后画面开始简化,首先消失的是横截面,然后是线,然后又轮到点。

简直像是被消除笔碰到的墨水笔迹一样,那些点、线、面发疯一般大片大片消失,系统茫然四望,视野开始出现大片的空白。

最后那些空白逐渐连缀成一整片,空荡荡的视野中只剩下最后唯一的一个点。

那个点原本是黯淡的灰色,此刻忽然跳动成刺眼的红色。

与此同时,就在那个灰点跳成红色的一瞬间——

参政大殿中正在议论着的一句话,越过无形的屏障,吹到了系统耳朵里。

“雍都祖庙之中显露凶兆,武烈王的灵位被惊扰了。”

——

武烈王嬴荡,又称秦悼武王。

后世提起嬴政,说他一统天下的伟业,乃是“奋六世之余烈”。

嬴荡就是这六位秦国先君之中的第三位,从谥号中就能看出他这一生的底色。

克定祸乱曰武,中身早折曰悼。

他这个人有丰沛的武德,乃是有名的大力士,又有好战的性情。

在他继位的第四年,他率领军队进入周王室的国都洛邑,在那里与大力士孟说比赛,要举起“龙文赤鼎”。

他举起了那只鼎,与此同时双目涌出血,接着巨鼎脱手,砸断了他的大腿,他因此流血而死。

身死的这一年他二十三岁。

系统在翻资料,翻完之后用一种如梦似幻的语气说,“嬴荡的生平,就还蛮美强惨的。”

少年继位,在动荡与纷争之中顶着压力坚持与韩国开战,最终打通了扼守在秦国咽喉上的函谷关,为秦国东出中原六国,硬生生开出了一条坦途。

却又在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以如此痛苦的方式死去。

但再怎么美强惨,他也已经死了,死期至今约有六十年,埋在地下的骨头都该烂成灰了。

林久所主持的那场盛大推演,最终的结果竟然锁定在了他身上?一个死人?一个……鬼?

系统继续如梦似幻,“我记得这个世界只是蒸汽朋克,不存在灵异鬼怪元素啊。”

所以快告诉我武烈王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异状其实在其他地方。

蒸汽朋克已经很过分了,再加上灵异鬼怪元素,这种高端局是我可以围观的吗!

但林久说,“为什么不存在。”

系统谨慎地又回忆了一遍林久当初使用【女娲】时候的情形,“我没看见你在世界底层逻辑上写入灵异鬼怪要素……”

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系统噤声了。

他想起来了,林久确实没往世界底层逻辑上,写入灵异鬼怪要素。

事实上她根本没对新世界做任何干涉,因为能量不足,想要用有限的能量,撬动尽可能高等级的世界,所以她选择的是放手让世界自行演化。

她只在底层逻辑上写入了一条规则,关于她自己。

【嬴政身边的人会下意识合理化我的存在感。】

因为【我就是他。】

而【我就是他】这条规则又建立在【女娲】的基础之上。

世界因此承认了【女娲】的存在。

这并不算是增添了灵异鬼怪的因素,非要形容的话,大概算是在蒸汽朋克的世界观下,硬生生挤出来了一个用来放置灵异鬼怪的空位。

那么问题就来了,世界为【灵异鬼怪】预留下了一个空位。

林久可以在这个空位上放下【女娲】,其他人当然也可以在这个空位上放下其他的灵异鬼怪因素,例如【嬴荡】。

当然普通人是没可能利用这个空位的,但他们这次的对手恰好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姑且用林久的话,称呼他们为友商,在上一个世界,友商对外表现形式是【神】。

所以在这个世界,他们新的对外表现形式是【鬼】。

系统忍住没有发出声音,身上却已经炸起来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但现在再回头去想之前林久列出来的那副推演图表,总觉得世界忽然就变成了四面漏风的筛子。

每一只筛孔里随时可能钻出来一只鬼。

唯一剩下的那个红点还在林久视野中闪灭,因为频率过快而变得模糊。

系统正心神不宁,骤然看过去,霎时错觉从中正蔓延开一层不祥的血光。

明明已经锁定了目标,可那种不祥的预感还是挥之不去。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系统已经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第一只鬼,【嬴荡】。

——

目标已经锁定得确凿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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