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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二表兄来了◎

素笺上字迹端雅,但因那重重的一笔,先前所有克制周正都付诸东流。

谢泠舟深吸一口气,看向那凌乱的一笔,末端很细,还能看出笔端纤细毛发的形状,丝丝墨迹,藕断丝连。

他抽出那张写坏的纸,发觉底下纸张也渗了墨汁,无奈叹一口气,谢泠舟再度同云鹰确认:“表姑娘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云鹰猜不准公子是何态度,看着像苦恼、烦躁,又有点无奈,同时还有些……希冀?

谢泠舟轻轻吁气,无奈搁下笔:“她是如何盘问,那侍婢又是如何措辞的?”

“一字不漏,仔细道来。”

云鹰添油加醋的本事有了用武之地,他绘声绘色地模仿崔寄梦主仆。

先凝眉伫立,姿态娴雅,当是崔寄梦,“采月姐姐,我问你一事,不得瞒我。”

再双手交叠放置腹部,弯下身,这回是那侍婢:“小姐请说。”

谢泠舟静静看着他来回翻腾,时而佯怒,时而惶恐,眉头锁得愈发紧。

听云鹰的复述,她什么都知道了。

“表公子救起小姐的时候,您衣衫尽湿,那层衣裙宛若无物,勾勒得您身段玲珑起伏,曲线毕露,而表公子的外衫亦是不翼而飞,真可谓是活色生香!”

“好在表公子是正人君子,虽说怀里紧紧抱着您,您柔弱无骨的身子也依偎在表公子怀中,但他依旧坐怀不乱,为了您的名节,还拾金不昧,说是二公子所救并勒令在场仆妇不得声张。”

……

谢泠舟下颚绷得愈发冷厉,敲了敲桌案:“这其中,哪些是你添油加醋的?”

云鹰弓着背,“活色生香。”

“还有么?”

云鹰头更低了:“坐怀不乱。”

“继续。”

“拾金不昧。”

“继续。”

云鹰语塞,当年二公子在公子抄写佛经时念风月本子,他在一侧耳濡目染,学了很多旖旎的虎狼之词,方才用了不少,但他想不起来了,“没了,真没了。”

如此说来,也没差别,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事无巨细。

谢泠舟垂睫,将被墨染的纸慢慢揉成一团,“知道了,你下去吧。”

云鹰以为会有赏赐,出去时故意磨磨蹭蹭,总算如愿被叫回,兴冲冲跑回谢泠舟跟前,“公子有何吩咐。”

“有东西要给你。”

少年一双眼顷刻间被点亮了,“哪里,这些都是属下应该的……”

话未说完,面前伸来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拿着一本佛经:“十遍。”

*

回皎梨院的路上。

采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崔寄梦。

起初得知真相的那刻她唰一下红了脸,但很快镇定下来:“既如此,我就装作不知道,免得辜负大表兄良苦用心。”

采月悄悄松了口气,庆幸小姐当时晕着,看不到自己那般糜丽模样,她交待时也一笔带过,只说大公子顾及她名节,已嘱咐知情者封口,否则若如实说来,只怕日后小姐见着大公子都要绕道了。

然而在采月看不到的地方,崔寄梦一颗心扑通扑通,几乎要从口中跳出。

竟真的是大表兄……

一想到在水下抓着她的人是他,当时她衣襟大乱,他应该什么都看到了……

一想到大表兄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她便感到如同不着寸缕地跪在寺庙里,受神佛注视,每一寸肌肤都倍感羞耻。

崔寄梦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日她身心俱疲,晚间沐浴时,在浴池里多泡了会。

池中洒了花瓣,香气沁肤,温热的水细细呵护着她全身,每一寸都很舒坦,后来竟靠着池边睡着了。

采月在外候着,小姐说身子疲想多泡会,她不放心,不时探头瞧上一眼。

净室里水气氤氲,胜似仙境,浴池中花瓣飘浮,崔寄梦慵懒靠在池壁,一头乌发如瀑,用簪子松松挽成一个发髻,露出纤长脖颈,雪颈上粘着几缕湿发。

采月忍不住感慨,小姐像水中一只清荷,有种青涩而不自知的妩媚。

她收回目光,打算再让她泡会,刚转过身听见净室里传来一声轻吟,明知里头没有旁人,采月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出于担心,她悄悄过去查看。

原是崔寄梦泡得舒坦,靠在池边睡着了,雪白肌肤被温水泡得沁红,带着水珠,仿佛初夏时白里透红的荷瓣。

她伸手探了探水温,不留神看到一道被水面勾勒出的饱满弧线,匆忙收回目光:“小姐,泡久了着凉,该起了。”

但崔寄梦睡得正香,好像还梦见了什么,双目紧闭,秀眉无助紧蹙着,殷红的唇也微微张合,不知在说什么。

兴许是又做梦了,最近主子夜里梦多,经常在梦中惊醒,汗湿鬓发。

采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崔寄梦肩头,少女长睫不住轻颤,娇声央求道:“松手,您别!别抓着我……”

继而猛地睁开眼,惊叫着醒来。

崔寄梦懵然看了看周遭,原是在浴池,不是在湖里,身后没有大表兄,前方岸上,更没有二表兄。

采月当她是为近期身上的变化害臊,笑着取来擦身布巾,“小姐又做梦啦?”

虽知采月不会知道她梦见了什么,但崔寄梦还是心虚地遮掩:“我梦见我掉水里了,被水鬼抓着不放。”

她没说谎,是在水里,也的确被抓着不放,只是抓着她的并非水鬼。

崔寄梦捂着身前从浴池中走出,玉足跨出水面时,足尖扬起一股水花,脚趾都透着浑然天成的娇媚。

采月记忆里的小姐还停留在十二三岁时,喜欢在沐浴时瞥口气,半张脸没入水面用鼻子吹泡泡,眨眼已是大姑娘了,她忍不住感慨:“咱们小姐可真是长大了呢。”

崔寄梦飞速低眸掠了一眼,难怪她近日总是觉得衣裳又小了,圈起手臂遮掩。

自打知道是大表兄救了她,她便为缘何梦见他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只是得知真相后,她非但没有更轻松,心理负担反而更重。

尤其是方才,梦中她落了水,大表兄自身后稳住她,湖面上飘浮着藕荷色衣裙,还有鱼戏清荷的绸布。

她发觉他不留神手放错了,正出声提醒,可他手上力度更大了,就在此时,前面的岸边出现一双墨色短靴。

崔寄梦抬头一看,二表兄正立在岸边,冷冷看着他们,前所未有的惶恐,挟着莫大羞愧席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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