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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自己做决定◎

七日后。

秋狩结束, 一行人离了别宫回到谢府,谢老夫人年迈体弱,去不得别宫, 在府里枯守了十余日,见儿孙们都回来了, 欢欢喜喜地唤众人一道用膳。

听闻崔寄梦被封乡君, 老夫人更是为外孙女高兴:“咱们梦丫头总是能带给人惊喜, 指不定还藏着别的绝活呢!”

一番小别, 席间众人都有说有笑的, 连沉默了许久的王氏也罕见开颜,对崔寄梦的态度也热络了些。

昨夜,谢执称两个孩子八字不合, 不宜婚配。却听谢执说要出面解除婚约,她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后谢执又说这些年对妻儿多有疏忽, 是他的不是。

他这般说, 王氏反倒想起十八年前那件旧事, 当年她遭刺客掳掠,谢执出于职责带人前去相救, 被困一夜后带回她时, 她已因受伤昏迷。

回来时王谢两边的长辈都在,因他们孤男寡女, 一道被困了一天一夜, 怕她名节有损, 谢家人主动提出定亲, 谢执称自己并未越礼, 她当时迷迷糊糊的, 自然听到了那些对话,本来只要主动说句话就可以免去成婚,但出于私心,王氏选择自欺欺人,继续昏睡过去。

如今谢执一道歉,她反倒心虚了,罢了,只要婚约解除,一切好说,让她待崔寄梦一如往常也不是不可以。

用过晚膳,谢执称有要事要同崔寄梦和谢老夫人商议。

清退无关人等后,他取出一张合婚庚帖,交由谢老夫人:“母亲,这是儿前些日子去三清观算的合婚庚帖,您过目。”

谢老夫人喜滋滋地接过来,看了眼,笑容凝滞在脸上:“这,怎会如此……”

谢执沉声解释道:“十年前定下婚约时,儿曾找道人算了算,八字正和,便定下了,可前些日子才知道寄梦的生辰八字误了一处,儿又找三清观的仙师替两个孩子重新合过八字,仙师称两个孩子八字命局中的用神互为忌神,不宜婚配。”

空欢喜一场,谢老夫人失望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心疼地看向崔寄梦。

崔寄梦因事先被谢执和大表兄知会过此事,倒不讶异,只说:“外祖母,既然我与二表兄八字不合,这婚事不如就作罢吧,是我当年记岔了,给错了舅舅我的生辰,实在对不起二表兄。”

记错了是谢执让她如此说的,只为给她一个台阶下,但这句对不起是发自内心的,谢执亦听出来了,摆手道:“丫头你不必内疚,是舅舅疏忽,连累了你们。”

谢老夫人平日对鬼神之说半信半疑,但八字合婚这事历来疏忽不得,可她仍存了些侥幸,问谢执:“要不,咱们再找别的仙师算算?”

谢执垂下眼,憾道:“母亲,三清观乃天下第一观不会有错。”

老夫人颓靡地扶着拐杖,喃喃自语:“难怪梦丫头刚来第二日就落了水,后来隔三差五生病,还连连做噩梦,原是如此……”

可想起二孙,老人又陷入为难:“阿屿可知道消息了,他怎个说?这孩子自小不信鬼神,只怕不会乐意。”

谢执凝起眉心,前日谢泠屿传回家信,称他不介意所谓八字,让家中不必管,但谢执并未同老夫人如实说,只道:“已派人给他去信了,这孩子近日太忙,估计还未看到。”

谢老夫人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此事,又怕二孙难过,便建议谢执:“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慢慢说服他,免得孩子难过。”

又说:“阿屿是谢家子孙,虽说会难过一阵,但过后依然可以同别家姑娘议亲,我到不担心,只是梦丫头,我实在不放心她嫁去别处……”

谢执是知道谢泠舟一心想娶崔寄梦的,但私认为此事不宜过早提起,便只劝解:“母亲放心,梦丫头是我们谢家的人,日后定不会受委屈的。”

谢老夫人拍着崔寄梦的手,长长哀叹,想到她那位故去多年的亲姐姐,苍老面容一下失了生气。

崔寄梦见老人家为她发愁,心里亦不好受,更是心酸,婉言劝道:“外祖母别担心,我如今可是乡君,又得陛下和长公主喜欢,日后定会有更合适的亲事。”

她说起长公主,谢老夫人忽而福至心灵,待崔寄梦回去后,拉过身侧的老嬷嬷:“你说,长公主殿下正好也喜欢梦丫头,若是改将梦丫头许给大哥儿,成不?”

老嬷嬷想起上回谢泠舟从茶室破窗而出时的一番话,并不敢多言,只附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但老夫人,表姑娘才刚和二公子解除婚约,此事过早提大房二房面上都不好看,况且还要看两个孩子的意愿,若您有意,平时可以多让两个孩子接触,说不定就培养出感情了呢。”

谢老夫人觉得有理,说这些都还太早,梦丫头懂事,但那固执的二孙子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谢老夫人一时也没了别的心思,只想先将这桩出了纰漏的婚事解决了再说,长叹:“可团哥儿有心仪之人,还是得看两个孩子的意思,我老婆子再乐意,也不能乱点鸳鸯谱啊,我只是愧对长姐,她就清芫这么一个孩子,托付给了我,如今清芫去了,只剩梦丫头,这丫头同她外祖母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声声哀叹从苍老的身体中溢出,消没在空旷的厅内,而崔寄梦从外祖母院里出来后,在园中徘徊不定,转身往佛堂的方向拐。

这是自他揭穿共梦后,她头一回来到佛堂,一进门,上次在别宫的记忆和在佛堂的梦境交杂在一处,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梦做的,哪些是现实里做的。

自那日过后,脑海里不时会冒出一些零星片段,让崔寄梦越发难堪,怎能在大表兄跟前露出那般媚态?她把那夜二人的疯狂归咎于自己中药欲求不满的缘故。

进门时,她还是照常对他福身,为了显示自己也是矜持的人,行动间比以往还要拘谨:“表兄。”

谢泠舟依旧坐在那书案边,手中批阅着公文,一切如常。只不同的是,角落里还多了张竹榻,上面放着软枕,边上摆着个边几,放了点心茶水。

“喜欢么?特地为你置办的。”他倒比以往更自然,搁下笔从座上起身,拉过她的手将人领到竹榻前坐下。

崔寄梦脸一热,脱口推拒道:“可这是书房,外头还是佛堂……不成”

说完抬头望到大表兄清俊的眉眼,桃花眼中含笑,破无奈道:“你怎么总是在不该想歪的时候想歪。”

“我……”崔寄梦被问得难以为颜,为挽回颜面,绞尽脑汁想了个说辞,“我意思是,外边是佛堂,这里又是书房,一个是该潜心礼佛的地方,另一个是刻苦用功的地方,都不大适合发懒休憩。”

说完见谢泠舟眼中笑意越来越多,这悠然自得的笑实在可恨,好像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偏生他这阵子的确进退合宜,好像只有她一人为那些疯狂羞臊,不服气地诘问:“我看,是表兄自己想歪了吧?”

“表妹说得对,是我心思不纯。”他低眸笑笑,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秋夜天凉,暖暖手。”

手上是有些凉,崔寄梦接过茶杯双手捧着,热乎乎的茶水通过杯身传到手心,心情安定了些许,一切都和大表兄说的相差无几,八字合婚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现在她担心的是二表兄。

上回在藏书阁,他表露心迹的那句话说得无比郑重,况且先前二表兄也曾说过他不信鬼神。

她不免担心:“表兄先前说要打赌,可你究竟要如何试探二表兄?我不想让二表兄因为我受到伤害。”

“表妹心里,我是那样不择手段、枉顾兄弟之情的人?”谢泠舟反问她,语气像情人之间的调l情,可崔寄梦未捕捉到这话里的逗弄,以为他生气了,手中茶盏不知不觉歪了些,洒了一膝盖。

她顾不上茶盏和被热茶浇湿的裙子,解释道:“我并无此意。”

谢泠舟和煦一笑,伸手接住茶盏轻轻放在桌上,拿过崔寄梦刚掏出的帕子,细心替她擦拭着。

热烫的茶水浸入了裙摆,从腿间慢慢往腿心流……某些记忆骤然鲜活起来,偏偏这时候大表兄还在细心替她擦去水渍,她紧张得绷起腿,轻轻倒吸一口气。

“烫到了?”谢泠舟知道她肌肤格外娇嫩,那夜他情难自抑时手上猛地一用力,没一会她心口就被抓出一道指印,这热水浇上去,只会更难受,思及此他眉心一凛,要替她查看。

崔寄梦按住他的手,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上药了:“不碍事的。”

谢泠舟不强求,只说:“烫到了需立即涂药,否则一会你身上会火辣辣的“。”他起身走到角落里的矮柜上,取出一瓶烫伤药递给她,背过身去:“上次在别宫是我太心急了,担心你羞于和侍婢们求助,伤口迟迟好不了才亲自涂药。”

按理说两人有过夫妻之实,不必如此计较,但对于崔寄梦而言别宫和谢府中不一样,回到府里,他越亲密,她越有背着长辈无媒苟l合的羞l耻感。

他如今这样她反而松快了些。

崔寄梦用力拔l出瓶塞,那一声动静又让她红了脸,明知大表兄背对着她瞧不见,还是抬头望向了他,却始料未及瞧见他通红的耳尖。

在别宫帮她涂药时,他可是一派坦然,崔寄梦扳回了一城,原来不止她回到府里会拘谨,大表兄也会。

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势均力敌”,她放松了些,小心翼翼掀开裙摆,再褪下亵裤,果真膝头到腿里侧被烫得微微发红,虽不严重,但热辣辣的也不大好受,便蘸取一些药膏轻轻涂上去,凉意从被热水浇到的肌肤上传开,某些记忆骤然闯入。

那一夜,她好像把大表兄的手当成冰块,按在身上发烫的地方反复揉搓……

这还是当着谢泠舟的面,想到他定也记得清楚,崔寄梦乱了阵脚,手中的瓷瓶哐当一下掉落,滚到谢泠舟脚边。

她愣在了原地,浑身僵住了,就那样岔着腿,手还放在腿根。

谢泠舟侧过身捡起药瓶时,刻意克制着目光,但还是有一部分余光不听话地飘向崔寄梦的方向。

她不知道又想歪到了何处,整个人僵着一动不动的,手还放在那处,实在叫人误解,在府里过于亲昵只会吓坏她,于是他克制着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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