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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凭什么质问自己?且不说已经分手了,就算当初的“热恋期”,他们也是彼此不干涉对方的工作。他不进裴景臣的书房,裴景臣也不进他的画室,在“公私分明”这方面他们很默契。

苏清词都不说“你不能跟XXX签约,去跟XXX合作”,他裴景臣又凭什么管他画什么内容,画谁。

苏清词平生最讨厌人对他的画作指点江山,想凶一眼裴景臣,忽然反应过来,裴景臣难不成,难不成是在……吃醋?!

苏清词活活打个激灵。

妈呀,这要是搁在以前,他非得激动到召开新闻发布会喜大普奔不可!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敢自作多情了。与其说吃醋,不如说裴景臣单纯因为他失信而感到不爽!曾经含情脉脉的保证只画他一个人,现在却说话不算数,一时气愤也属正常。

苏清词为自己的自知之明鼓掌。

如果裴景臣真的是在吃醋该多好,还有什么能比吃醋,更体现“在意”的吗?

苏清词抬眸,见裴景臣盯着自己手里看。

“给你了。”苏清词把剩下的烤地瓜全甩给裴景臣。

裴景臣下意识接住,沉甸甸的:“买这么多?”

苏清词随口说:“都买完,让她早点回家。”

虽然话没说全,但裴景臣听懂了,并且感到不可思议。

苏清词不是恶人,但也不是乐善好施的好人,甚至在众多情况下,他十分喜欢冷眼旁观。

裴景臣继承了裴海洋少许的乐于助人的性子,有些举手之劳的事,能做就做了。比如有次放学回家,天降暴雨,路边摆摊的农民狼狈的收拾苹果,他会主动过去帮忙。再比如遇到年迈的老爷爷推车卖菜,他会在“能接受这种蔬菜”的前提下,尽量多买点。

苏清词就不会,不想买,不想吃,也不想因为可怜谁施以援手。虽然不至于喷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众生疾苦,可怜的人很多,我同情他,谁同情我?

他就是这样阴暗自私的人,和阳光善良的沐遥天壤之别。所以沐遥能跟裴景臣玩到一起,高中三年,形影不离,所以沐遥是人人喜欢的小仙男。

其实苏清词若想装样子很简单,扮温柔纯善,照着裴景臣的择偶标准“整容”自己,不是难事。但这是苏清词最基本的底线,他可以作妖,可以千方百计地吸引裴景臣的关注,却做不到东施效颦的失去自我。

也是一种倔强吧,他想让裴景臣看清自己,爱上真正的自己,而不是谁谁谁的类似,谁谁谁的替身。

所以他尽全力的展现真我,释放本我。

裴景臣掂量着烤地瓜,说:“我没想到,你也会做好事。”

这是在冷嘲热讽吗?苏清词在心里冷笑,他当然想不到了,阴郁邪恶自私自利的小少爷怎么会日行一善。扶老奶奶过马路该是沐遥的专属,他苏清词显摆什么,显摆给谁看?

苏清词:“我为自己积阴德,下辈子不投胎,不做人。”

裴景臣猛地噎住,霎然想起苏清词曾经说过的、却被他不当回事忽略的……当时是在车里,凌跃总部楼下,苏清词来找他吃午饭,然后告诉他自己生病了。

生了什么病又说不出来,支支吾吾的,很明显是临时起意功课不到位现编。

裴景臣不知怎的想起这茬,被“积阴德”三个字弄得一时恍惚。不过苏清词性格极端,有时发脾气心口不一,说些反话和狠话气人气自己都很正常不过。

这种时候裴景臣的应对措施永远是沉默,不顶嘴,顶嘴会吵起来。

又是这样,苏清词在心里惨笑一声。他想痛痛快快的吵一架,但裴景臣根本不接招。

苏清词画了一天画,很累,吹了半小时冬风,很冷。真的是身心俱疲,一边唾弃自己的不长记性,一边用揶揄的态度保护自己,装出高高在上的模样来,说:“大半夜的,你开两个小时的车又等了一个小时,裴总的时间不是很宝贵吗?不是每分钟都在拉动京城的GDP吗?所以拜托裴总,给我一个你事出反常的合理的解释。”

裴景臣怔鄂。

苏清词笑道:“你是在气我言而无信,还是吃醋我笔下画了别人?”

三天后,商务舱内,裴景臣摘下蓝牙耳机。

空姐推着餐车从身边经过,许特助要了两杯伯爵奶茶,斯里兰卡的“锡兰”红茶和鲜奶轻柔的碰撞,散发出清雅馥郁的醇香。

裴景臣喝一口,太甜了。

苏清词应该会喜欢。

裴景臣搞不懂喝口奶茶而已,怎么就顺着奶茶的味道想起适合苏清词来了?

多半是三天前的雪夜里,苏清词说的那句话导致的。

就好像手串的皮筋绷断,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弹弹跳跳,滚的到处都是,一片混乱不堪,你想阻止想收拾,却根本无从下手。

吃醋的同义词是嫉妒,嫉妒的产生源自于喜欢。他也说不清对苏清词的厌烦多一点,还是在数十年的相处中有那么一些喜欢,无论怎样,他的那点微末的喜欢都造不成嫉妒,所以也就不会吃醋。

那为何会产生这种动荡不安的情绪呢?

“因为你习惯了。”苏清词说,“你习惯我的眼里、心里、全部都是你,只有你。”

不像裴景臣内敛的性子,不善于表达。苏清词性子外放凌厉,经常将喜欢挂在嘴边,隔三差五就表白一次,比如隔着餐桌对他说“我喜欢死你了”,边看电影边靠在他肩头说“我好喜欢你”,甚至好端端走在马路上,他都要心血来潮抱住他的脖子说“我爱你”。

听多了虽然谈不上腻,但也不新鲜了,再浓情的甜言蜜语每天都说都听,也会逐渐无感。

只是苏清词这次的表白,不同之前那样欢喜之中透着霸道的强势,好像一只猫护食,用爪子牢牢摁住鸡肉冻干。他这次的告白隐隐透着悲色,比秋风萧瑟,比冬雪寒凉,裴景臣突然有点难受,他一时说不清那种感觉,是心软,心酸,还是心疼?

猫不再护食,蹲在远处默默看着鸡肉冻干,知道那不属于自己,夺食会被打,可又饥肠辘辘,只能眼巴巴瞅着。

温热的烤红薯已经冷了,硬了。细雪铺了满地,路灯浅照,折射出惊心动魄的银白。

裴景臣有种错觉,感觉苏清词快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