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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正青春,夜晚都是金色的。

澡堂关门了,苏青拿着一袋贝果跨下矮阶。

破烂的面包车停在门口,苏青脚步一顿,视而不见似的,朝着车站方向前行。想起发小群的讨论,莫名有点不爽,连他们都知道草莓园的事,可他却不第一时间告诉她。

面包车也不鸣笛,缓缓行驶在行道旁,似乎要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苏青反而感到焦躁,最终停下步伐,回头望着那车。

老街灯光昏暗,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来回拍打,只见驾驶座上一道影,旁的看不真切。

忽然响了声喇叭,苏青呼吸一滞,而后松缓下来,迈步上车。

车门甫一关合,苏青习惯拉安全带,还未坐正,便感觉气息逼近。

她一动也不动,以为他要做什么,只觉怀里空落,他抽走了贝果袋子。

“哦,”他特有的拖长尾音的语调,十分的不正经,“想吃独食。”

苏青用力按合安全带锁扣,斜睨过去,“怎样?”

“买的?”

“你猜。”

孟叙冬拿出一个咬了一口,单手握方向盘,将车驶出。经过车站,才听见他说:“我老婆做的就是香。”

苏青屏息一瞬,伸手抢回贝果袋子,又夺下衔在他嘴里的半个,狠狠咬了一大口。

孟叙冬牵起唇角,静默片刻,说:“去么?”

很奇怪,竟然第一时间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苏青咀嚼着面包,含糊地说:“行啊。”

公寓楼在热闹的大街上,夜晚安静,只几个从啤酒屋出来的醉鬼,拖着无可救药的背影不知往什么地方走去。

苏青有些失神,孟叙冬有所察觉般,说:“估计屋里啥都没有。”

“来都来了。”苏青拍了拍孟叙冬口袋,示意他拿钥匙。

公寓还没通电,他们准备了蜡烛。

小而温馨的两居室,由于屋子打扫得非常干净,不大看得出空置了多年。木头家具,台式电视机,墙上的啄木鸟时钟已经不再叽叽喳喳报时。

饭厅旁摆了一架老式钢琴,面上的编钩蕾丝收起来了,钢琴漆面在岁月里失去了光泽。

苏青不由自主打开了琴盖,敲击琴键。许久没有调过音,有些走音。

孟叙冬捧着蜡烛站在一步开外,苏青有点不自在,准备合上琴盖。琴声轰鸣,他走来抵住了琴盖。

苏青吓一跳,忙丢开手,“没压到手吧?”

“嗯。”孟叙冬重新抬起琴盖,“你还会弹?”

烛光在彼此眼眸中跳跃,苏青错开对视的目光,扫过黑白琴键,“不知道。”

作为那个年代的文青,老苏会弹几首曲子,孟叙冬的妈妈也不赖。孟家有钢琴,但不是人人都能摸得着,只有苏家的女儿能上他们家练琴。

“小时候你不喜欢练琴。”

苏青有些讶异,笑说:“苏乔喜欢的,我都不要喜欢。”

“我练了很久。”

不懂其中的逻辑联系,苏青只当他想要显摆,转身摸向房间的门。黑暗的环境让人联想起恐怖密室,未知的期待刺激人神经。

“房间的变化应该很大吧?”苏青叫孟叙冬多点两支蜡烛,拧开门把,走进房间。

孟叙冬住过的次卧,那张单人木床和书桌还在。花玻璃台灯也还在,是以前流行的触摸按钮,按一次灯光愈亮一节,小苏青曾玩到灯泡炸裂。

一切竟和十二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房间不大,然而苏青徘徊着,始终没有走出去。

孟叙冬手撑着门框,静静看着她。

苏青莫名有些脸红,“什么?”

“变化大么?”

“你高中就没有住这儿了?”苏青抬眼,忽见他来到了面前。

“你这么了解啊。”孟叙冬低下头来。

蜡烛放在彩色玻璃台灯下,光点洒落一片,仿佛置身月夜的教堂。苏青有点慌张,闭上眼睛的一瞬,听见他促狭的笑声。

苏青不悦地抬头,他的气息却落了下来。

他柔软的嘴唇点在她眼睛,鼻尖,脸颊,下颌,似乎故意绕开了嘴唇。

苏青试图说些什么,却只是攥住了他衣襟。湿湿热热的气息在脖颈上流连,她不自觉仰起下巴。尽管他克制着,依然感觉到了他涌动的情绪。

生活的锤炼让她变得有点迟钝,她无法准确把握那是什么,但她知道,他们都想起了小时候。那年冬天,老苏带着妻女敲开了公寓的门,她们才得以活下来。这是为数不多的美好,然而对孟叙冬来说,这些美好成了他妈妈抛弃的东西,连同他一起。

苏青迁就着他,游戏似的亲昵。直到耳垂包裹在舌头里,再也无法忍受般,她逮着他衣领往后退,腰臀撞在了儿时的书桌上,他们亦真正吻在了一起。

椅子被迫挤开了,他顶膝分开她双腿,让身体也紧紧相依。

苏青喘息着,渐而有些动情。比起言语,这才是他们熟悉的慰藉彼此的方式。

“孟叙冬……”

“我在听。”

“哪里都没关系,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苏青只想说点动听的话,可话掉进失灵的耳朵,再没了说下去的余地。

她陷入了潮热而涣散的境地,感觉周围的一切在坍塌,什么也握不住。

他们跌倒在窄小的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