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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应祁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居然因为丁忧出局,在出京之前曾放话,礼部尚书之位唯独有杜学士做,才算名副其实。

他这么说其实得罪了龚次辅和文首辅一大派人,因为他们都各自有人选要颜应祁举荐,而颜应祁完全不按照牌理出牌。

要知道杜宏琛和他籍贯不同,并不是同榜,平日根本都没有任何往来。

沈临风暗自敲击着桌子,听沈老爷道:“你岳父这是完全不顾儿女死活,他这样,龚家怎么会放过颜景昭?就说龚次辅为你岳父出力不少,最后他要丁忧,应该推选的是我们这一派系的,他却推的人是杜宏琛。”

“我看岳父为人颇为自负,可能觉得他自己丁忧之后还会回来的,故而选了没什么派系的杜学士。”沈临风道。

在沈总宪看来,这就更说明颜应祁本人只顾自己了,儿女多半都是和龚次辅联姻,现在颜应祁却不甩龚系,好一个卸磨杀驴。

他看着儿子道:“咱们家里对新妇倒是很好,可别人家就未必了。”

沈临风点头:“父亲,无论如何,颜氏祖父仍旧是河道总督,她哥哥也和我是同咨,新妇贤良端庄,待儿子素来无二心。”

沈总宪看了儿子一眼:“我们家自然不是那等拜高踩低之人,也做不出欺负女子之举。”

沈临风低头应是。

此时,沈临风从父亲书房出来,回到房中,原本正想着可能还要安慰窈娘,没想到窈娘正在灯下做针线,他没想到窈娘飞针走线,看起来手法娴熟。

灯下看美人,自然另有一番滋味。

窈娘抬头见他回来了,就放下手中针线道:“我听说你去爹那里了,就先用了饭,如何?肚子饿不饿?”

“不饿,今日我去你们家的时候,岳母说你前脚先走了,节哀顺便。”沈临风坐下来看着她。

窈娘拿出帕子点了点眼睛:“我刚刚好了,你又招我这个。我爹说祖父是沉疴难返,非人力所能及,让我们都别过度感伤。”

沈临风坐下拉着她的手道:“都是我的不是。”

“我虽不必再回金陵奔丧,但是小功也是要服的,我想把这衣裳穿在里面,外面穿的素净一些,也算是表我的孝道了。”窈娘和颜景昭都属于出嗣之子,要服五个月的小功。

小功就是穿细的麻布,鞋子可以穿寻常的鞋子,把系带装饰去掉就行了。原本窈娘还想就不出席二房的亲事了,偏沈夫人不依,可能以为她回崩溃,殊不知窈娘其实根本也不在意这些,你们自己都不忌讳,那她就更不忌讳了。

沈临风道:“那你也帮我做一件,我也穿在里边。”

“你愿意吗?”窈娘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毕竟他不跟着服小功,其实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沈临风笑道:“我都是你的夫婿了,这不是应该做的吗?”

窈娘重重点头:“那我也帮你裁一件穿在里边。”

很快就是二房沈邦彦成亲的日子,窈娘同沈临清和沈临江之妻都在前院招待客人,不过一日,颜家声势就已经不如以前。

龚夫人本是沈临风和她的媒人,中途全福太太换成了刘夫人,当时龚夫人听说还颇有微词,然而颜应祁也是一句话压顶:“凡事有始有终。”

之前刘夫人在颜沈两家婚事上败北,现在又在颜沈两家事情上若能顺利,岂不是好事?

自然龚夫人不会那么直接言语排挤窈娘,或者直接讥讽,但她只要表现出窈娘说话的时候不接茬儿,下面的人都会知晓龚家的意思,因此窈娘无人理会,众人也都乐得看笑话。

如若真的是心高气傲之人,自然受不了,但窈娘在颜家不知道坐过多少冷板凳,自小莹娘就拉着倩娘孤立她,甄氏也从不想带她出去交际,即便交际,也无人特意介绍,所以这种事情在沈夫人龚夫人看来是对她的羞辱,可窈娘很能沉的住气。

在她转身入席之时,后面的清大奶奶和江二奶奶互相对视一眼。

傍晚新郎和新娘拜天地后,二人一起出来,沈邦彦生的很秀气,新娘子王氏也不愧是勋爵之后,看起来颇为端重,容貌秀美可人。

沈临风和窈娘站在一处,她准备的是一对龙凤玉佩,象征着鸾凤和鸣,外面选的是一个小叶紫檀的百宝嵌花开并蒂盒装着,看起来就精美异常。

“二奶奶,这是我们大奶奶。”沈二夫人身边的吴妈妈介绍。

王氏跟随沈邦彦一起行礼,喊了哥嫂,窈娘对王氏笑了一下,她听说王氏今年十七岁,实际上年纪比她还大两岁多。

在沈邦彦成亲时,沈家没有任何亲戚发难,也没人说很怪的话,窈娘看了一眼二姑太太,她正和沈二夫人还有沈大夫人说话。

窈娘想若这位二姑太太只对她发难一次,那说明还是颜宁馨的关系,她尚且忍受,因为颜宁馨的确对沈家造成不少的影响,但若她再一次对自己发难,她绝对不会饶过她的。

新郎新娘拜见亲友之后,新娘子王氏就要去新房,其余人等皆吃席。

王氏作为信宁侯嫡出的女儿,母亲御下极严,沈家也是世族贵胄之家,她却不是那等娇娇之女,反而随她母亲一样对妇德很有追求,通俗来讲,她希望成为一个众口交赞的好媳妇。

故而窈娘还以为新郎新娘恐怕是水乳交融鸾凤和鸣,只是没曾想王氏居然天不亮就早起做了一大桌早饭,就连沈夫人这里也同样送了一份过来。

“这是亲手擀的面吧,汤头好,滋味儿也好。”沈夫人吃了一口,大热天竟然发了汗,心情也舒畅许多。

周妈妈睨了窈娘一眼,又笑道:“是啊,都是二奶奶亲手擀的面,听闻她手艺娴熟,难为那样的身份,还亲自上灶,手艺还恁好,说出来大家都不信。”

沈夫人道:“这还真是难得的好女子,自古女子德言容功能做到,那是家族之幸。”

本来窈娘还觉得自己日后要不要学几道菜,但见沈夫人这才新婚几日就开始说这些怪话给她听,她就是稍微学几道,也肯定不会做给她吃。

再有三年,若她爹能够重返官场,到时候沈家这些人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伺候完沈夫人和沈陌人用饭,她就先回房了。

等她一走,沈陌就掀了掀唇:“她脸皮还真厚,您方才夸二嫂的时候,她也没说表个态。”

“我看我敲打她的那些话,恐怕她压根不放在心上,还当自己是颜家大小姐下嫁到我们家里来了。”沈夫人摇摇头,看看人家侯府千金都洗手做羹汤,她哪里有别人那般孝顺。

沈陌冷哼一声:“要怪就怪她父亲把路都走绝了,龚家对颜家恨之入骨,就连颜景昭的馆选怕是都要出问题了。”

沈夫人甚至都怀疑是不是颜家知道自己可能丁忧,所以提前把女儿嫁过来的,转念想又觉得不对,这门亲事是自己要提前的。

母女二人越想越觉得这桩亲事不值得,自家就跟冤大头似的,一次坑连续踩了两次。

但沈陌又比沈夫人聪明一些,在见到沈临风的时候,她还道:“嫂嫂家中有丧亲,哥哥放心,妹妹一定会多安慰嫂嫂的。”

沈临风还颇有些感激:“那就多谢你了。”

“哥哥待我素来很好,咱们兄妹说这些做什么。”沈陌倒也知晓沈临风对她一直很好的,兄妹感情甚笃。

沈临风不知道其中眉角,窈娘也不会和他说这些,自古疏不间亲,她现在就是沈家宗法上的世妇,只要忍过这些时候也就好了。做儿媳妇的,反正要和婆家人磨合本来就需要功夫的,她现在还没站稳脚跟,有些苦就默默的吃了。

但这些对于窈娘而言都是小风浪,想当初她娘无名无分生活那么多年,三老太太比沈夫人更差,沈夫人到底只是阴阳怪气几句,如此想来,她每每面对沈临风的时候,心态就能调整过来。

晚间二人用饭,沈临风问她:“新来的弟妹好相处么?”

“只是知道她擅长庖厨,早上亲自下厨还送了一份给婆婆那里,还会做手擀面呢,好厉害,我就不行了。”窈娘真心实意的夸奖。

沈临风的脑回路和很多人不同,若是一般的男子,肯定会觉得别人的妻子都会做饭,为何你不去做?可沈临风看了窈娘一眼,又握着她的手道:“你会的她也未必会啊,再说了,咱们家我做饭,我会做。”

窈娘笑道;“我也学做饭,但是我只做给你一个人吃。”

二人对视一笑,窈娘陪嫁的人中有她就模仿四司六局专门带了灶上的人过来,只是现在她没有小厨房,这些人也就没有施展之地。

“只做给我一个人吃吗?为什么?”沈临风摸摸鼻子。

窈娘笑道:“当然因为你是我最心爱之人了,别的人我才不愿意为她们做腌臜活了。”什么扣鱼鳃,杀鱼,还要弄那种黏腻的面粉,那些事情她真的做不来。

心爱之人,她说自己是她的心爱之人?沈临风觉得有些飘飘然,还提出要求:“我喜欢吃牡蛎煎饼,你以后做给我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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