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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娘子,你看,无论多么盛大的宴会,总会散尽的一日,有时候又何必执着于这些蝇营狗苟之事。”

沈临风有感而发,不知道是在喟叹家族兴旺,还是在感叹世事无常。

窈娘执起他的手道:“我不管什么世代交替,兴亡如何,我只知晓我想把日子过好,如若一言以蔽之,那人就得指着老天爷过活,时刻要相信天上掉大饼。只有一线生机,也能生出无限可能。”

从寺庙回来之后,她夫妻二人看着家中灯楼被拆,沈临风感悟颇多。

事物发展虽然顺应天道,自有规矩,然而人力也不是不能力挽狂澜的。

“大奶奶,颜家舅爷和舅奶奶上门了。”外面有人传话。

窈娘道:“哥哥嫂嫂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原来颜景昭从窈娘送节礼的人嘴里打听到自己妹妹因为站规矩站的晕倒,被人抬着回去的,他那个傻妹妹居然还瞒着家人,没有告诉家人。

连带着,颜景昭对沈临风也看不顺眼了:“妹夫,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她年纪比你还小,平素生怕我们知晓她过的不好,若非是我在别处耳闻,我哪里知道还有这等事情。”

沈临风连忙起身作揖:“舅兄,是我的不是,让娘子受苦了。”

“别光嘴上说,还得真的护着我妹子,若是日后再这般,我也不是不能接我妹妹家去?我妹妹天资聪颖,国色添香,实话说与你听,求亲的人踏破了我家里门槛。”颜景昭看妹妹在一旁坐着,与世无争的样子,也忍不住替妹子出口气。

沈临风自然也知晓,立马赔不是。

窈娘又请李氏进来内室,李氏现今当家,倒是比之前少了几分怯懦,她握着窈娘的手道:“妹妹无事吧?”

“现在没事儿了。他们家的太太每日请安还不够,让我伺候布菜,起初还好,随意动几筷子就让我回来,后来是伺候完一整顿饭,有时候刚她们刚吃完饭,我还要回来吃饭,偏又来了客人,又得继续站着。”窈娘对李氏吐苦水。

李氏咋舌:“怎么会这般呢?”

“是啊,我想着爹娘都不在京里,忍了也就忍了。可大嫂你要知道那是数九寒冬,我小日子又来了,可不就一下撑不住了吗?”窈娘摇头。

李氏想她初嫁过来时,婆婆小姑子对她那般体贴,即便是头一个月站规矩,也就站起来递一双筷子,布几筷子菜,婆母就让她回去了,一个月后,连请安都不必日日去。

没想到小姑子竟然过这样的日子,她道:“小姑,那现在如何了?”

窈娘道:“可能上次我晕倒时,闹的动静有些大,婆母如今不敢明着折腾我了。近来还好,嫂嫂不必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李氏听着都心疼。

只是李氏也没什么办法,莫说是沈夫人,就是文夫人,那也是个厉害人,待儿媳妇们颇为严苛,文家儿媳妇们也是龃龉颇多。

但是担心也无济于事,就像窈娘很早就知道自己的人生还得靠自己。

“嫂嫂,今日就留在这里用一顿饭吧,沈家旁的不说菜色倒是很不错的。”窈娘笑道,又吩咐青黛去厨房给钱多添几道菜。

李氏见她起身吩咐的空余,正打量窈娘的居处,说实在的,的确是富丽堂皇中透着雅致,院子也很大,沈家的确是吴兴豪富之族。

她们姑嫂在内间吃饭,沈临风招待颜景昭,特地请了沈临清和沈临江作陪。颜景昭素来豪饮,为人也是才干极高,手腕能力样样不缺,因此最不喜欢庸碌之人,连颜景璋是他的亲兄弟,他也表示此人人道毁灭,根本没有希望了。

自然,颜景昭基本礼貌还是有的,但言行睥睨,让沈临清和沈临江兄弟都对他看不惯。

沈临风当然也发现了这点,他对颜景昭道:“舅兄。听闻祖父也要上京述职,娘子一直想念祖父,到时候我们可要请祖父过来。”

“难难难。”颜景昭是非常了解祖父的。

要说做官父亲是一种做法,祖父又是另一种做法。

父亲靠揣摩君上意志,又自持清流平衡朝政,说白了,能做一个非常好的裱糊匠。而祖父却是那种以直事君,他已经位极人臣,却仍旧是斥抑豪强,惩处贪吏。

沈临江听了之后不解:“这是何意?竹山先生素来是我辈敬仰。”

颜景昭笑道:“我祖父此番上京述职,多少人恐怕是夜不能寐。”

现在的年轻人大抵只知道颜迈是老臣,也知道他是能臣,甚至知道他酷爱写竹子的诗词,故而号称竹山先生。

沈临风则道:“朝堂大事,非我等所能言语,我们这些人现在不过是做些小官。大人们的事情,咱们若能学些经验也是再好不过了。”

说完,他拿了一个馒头,掰了一半递给颜景昭:“尝尝,这是我们家里用牛乳做的,又用老面和的,很是劲道。”

颜景昭顺势接了过来,又道:“我们家有个擅长做凤鱼的,跟着我妹妹陪嫁到了你们家来,你们吃过她的凤鱼吗?”

沈临风在外面当然也不能说自己不知晓,只道:“日后肯定有机会吃上的。”

几人酒过三巡,颜景昭就要告辞了,沈临风还要留他,他道:“我有两位好友从金陵而来,还得回去款待他们。”

沈临江奇道:“也不知道是何人?能让伯英兄这般款待。”

“一位是我的好朋友顾四郎君,他是今科来参加会试的,还有另一位则是来京游学的。”他就没提周陵光的名字。

沈临江交游广阔:“伯应兄说的可是金陵双壁之一的顾观,他的诗词有柳三变之风,清新俊爽。”

颜景昭诧异道:“想不到兄台竟然对我们金陵才子也了解,日后等他考完,必定请你过去一会。”

沈临江欣然愿意前往,沈临清自诩是三房长子,却交际不如自己弟弟许多,也不如弟弟讨人喜欢,自顾自从酒席散了,回去生闷气。

等沈临风回来歇午觉时,窈娘先端了蜂蜜水给他:“喝了酒容易难受,你先喝点醒酒,免得头疼。”

沈临风挣扎起来,被窈娘按住,“别起来了,我喂你。”

她一边喂着蜂蜜水,一边道:“我大嫂有了身孕了,害喜害的严重,什么都吃不下,一桌子菜都是我自个儿吃的差不多的。”

“肚子涨不涨?”沈临风醉眼朦胧的问。

窈娘笑道:“不涨,因为我饭量见长。你快些喝,喝完之后,我还要去婆婆那里,我娘家送了些鹿肉过来,我还要送些给各房。”

颜家在京郊有庄子,今年大房的人都丁忧回去了,三房在京也是吃不完,索性李氏就送了鹿肉、獐子、狍子、羊肉过来。

她的一言一行也是学解氏,解氏还从未有人挑理,在大家子生活一定不能小气。

颜家很细心,早已把肉都杀好了,窈娘过来道:“太太,我大哥和大嫂特意让我送过来给您补身子的。这鹿肉是马鹿的肉,听闻可以补脾,治疗虚空羸弱。”

沈夫人笑道:“替我多谢你娘家,什么都想着我们。”

“这也是应该的,我们送的节礼也是太太一手操持。”窈娘道。

沈夫人又道:“亲家往来原也应该。”

“是,那儿媳先告辞了。”窈娘见沈陌过来,也先告退了。

沈陌的亲事一直是沈夫人心中最为着急的事情,待窈娘走后,沈夫人翻着手边的帖子,这些都是媒人送来的。

沈陌往外看了一眼:“嫂子过来做什么?”

“她娘家送了些鹿肉那些来,特地来和我说一声的。”沈夫人淡淡的道。

沈陌则道:“咱们沈家什么没有,何苦要她巴巴的送来。”

她看不上这些,只道:“我就听说那颜景昭对哥哥好一顿责骂,还怪哥哥呢。当时若非哥哥非要娶颜家女儿,咱们家什么人娶不得。”

沈夫人听不得这些,但她苛待儿媳妇的名声传出去了,此时发难,又怕别人大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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