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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挺拔,面容冷峻,手里却拎着一个粉红色的饭桶。

“哥。”杭攸宁迎上去,介绍道:“这我同事,你见过的。”

“嗯。”

许野并没有看陆淮,只是道:“我今天去看妈了,给你带了点饺子。”

“好。”

他们虽然没有结婚,但是经张淑芬的强烈要求,许野早就改了口。

“我今晚出差,一个礼拜之后回来。”

“好。”

随着许野的升职,他的工作涉密的部分越来越多,所以杭攸宁轻易不问。

两人之间没有旁的话,许野坐上车走了,杭攸宁也没有丝毫的依依不舍。

陆淮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情侣?

——

杭攸宁回到家里,在关门的一瞬间,她的笑容立刻就消失掉了。

取而代之的深深地疲惫。

她的房间根本不像一个女孩子的闺房,挂着各种各样的冷兵器,剑、刀、长鞭、铁指环……

以及各种各样的书、法律、法医学、痕迹学、犯罪心理学……

墙上还挂了许多张照片,密密麻麻的人脸,标记着不明所以的信息:

江苏,徐朝云,酒店工作,B类

山东,刘小麦,纺织厂工人,C类

……

杭攸宁看着那些烂熟于心的面孔,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去卸妆。

因为工作需要,她必须每天浓妆上班,这样才能保持上镜的美观。

遮瑕膏是杭雅菲给她带的,很好用,杭雅菲如今是一家外贸公司的女总裁,随手一瓶化妆品就是进口货。

卸了妆,她跟七年前其实没有区别,仍然眼睛小,仍然不好看,眼睛下面,是一块狰狞的伤疤。

来凤鸣的中药很有用,它渐渐地淡了,不再凸起,但无法消失,留了一道红痕。

白天可以化妆,晚上对着镜子,她就可以看到它。

它代表着的那段血腥黑暗的往事,便呼啸而来,痛苦和迷茫,充斥着她每一次呼吸间。

陆淮有句话说得没错。

这些年,。

——

许野坐在车上,仍然看着文件。

宋之江扫了一眼,眉头一皱:“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怎么还在看这个案子?”

许野道:“有些疑问一直没能解决。”

“什么事情?”

“根据方临河的话,杭寻所控制的潜在犯罪者,一共五个人,黑蜘蛛、林子、方临河、顾其行,庄泽书……可能还有更多,除了林子是本市人之外,这些人都是天南海北的。”

林子是杀了那个杭寻那个精神病人,他是杭寻办案时遇到的,有迹可查。

可是其他人之间,相隔万里,杭寻是怎么找到他们,跟他们联系上的呢?

“这……”

“还有,方临河为什么会自杀?”

那个惊心动魄的下午,他们为了抓捕方临河,故意让杭攸宁犯险进入偏僻的荒野。

感觉,是方临河被他们设局给骗了。

可是实际上,方临河在见到杭攸宁之后,莫名其妙进行了大段的剖白,交代自己和杭寻的犯罪事实。

然后被抓之后,他又莫名其妙的自杀了。

现在想想,他更像是故意当着警方面说出这些话,然后赴死。

后来调查发现,这个方临河不是本市人,他是个孤儿。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本市生活。

他也并不是赵明明的同学,只是老在学校附近晃悠。

总跟着一些捞偏门的人做一点生意,比如偷医院的药品,把农村的孩子带到城市来卖。

他本就是一个心术不正,残忍冷酷的人。

他说认识杭寻,应该就是这个时候。

所以杭寻让他找了赵明明,利用赵明明怀孕威胁许建邦。

许建邦妥协了

而这些钱,通通流向了一个账户——年老昏聩的赵奶奶,他把这些钱,取出来给杭寻用。

因为杭寻想杀掉黑蜘蛛,他和杭寻决裂,独吞了这笔钱。

问题就在这里。

赵奶奶的账户由他保管,被发现的时候卡里剩下五十来万。

还有一百多万的现金,被陆续取走,不知道在哪。

普遍说法,是他进行了个人消费,或是转到了香港的账户,无从追查。

可他把钱转到了香港的账户,而自己却留在这里?

而杭寻的所有消费,更是从头到尾,都是他工资的正常水平。

那这笔钱去了哪里呢?

许野认为,他们反反复复地问杭攸宁,她爸爸死前说了什么。

就是这笔钱去向。

宋之江拍拍许野,道:“天下疑难案件何其多,你何必跟这个案子死磕呢?八十年代的故事,就留给八十年代吧。”

许野没有说话,车滑入夜色之中。

宋之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许野突然开口,道:“我后悔了。”

宋之江道:“啊?”

许野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他后悔告诉杭攸宁,杭寻的事情了。

后来,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又年代久远,针对杭寻的调查不了了之。

也就是说,如果他坚定一点,杭寻的事情,他完全可以瞒她一辈子。

那样的话,她仍然是那个崇拜爸爸的小女儿,遇到再多欺凌和坎坷,她心里始终有一座灯塔,她拥有单纯明亮的快乐。

可是……

许野忘记不了那年的春节,杭雅菲从深圳回来了,已经是一个外贸公司的女老板了。

杭建设也带着媳妇儿回来了,张淑芬的家,从来没有那么热闹过。

杭攸宁也在笑,包饺子,看春节晚会,放鞭炮。

许野自从爷爷死后,就再也没有跟家里过年了,他也很快乐,很兴奋。

过了十二点,众人疲惫了,要睡了。

杭攸宁却走到他身边,小声说:“哥,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他以为她会在家睡。

但还是拿了东西,陪她走了。

因为过年,公车停了,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小心翼翼地在萧瑟的冬夜里穿行。

钱塘江在冬日的严寒中,仍在奔流,许野过桥的时候,还道:“如果在东北就好了,我给你做个冰车。”

杭攸宁突然一声不响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她直接扑向了桥边!

她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去了,只差一秒,她就葬身在冰冷的江水里。

他猛地抱住她,两人跌倒在地上,他心脏狂跳,大声地吼道:“杭攸宁!你疯了吗……”

他说到一半,就停下来。

杭攸宁把脸埋在膝盖上,她在哭,无声无息,撕心裂肺。

一片雪花从暗蓝的天空落下来,然后一片接一片,落入滚滚的江水中,也落在她的头顶。

“哥哥,我受不了了。”她低声说:“太痛苦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不怕,哥在这,哥陪着你。”

许野用力抱住她,他当了多年警察,也算铁骨铮铮。

但这一刻,他肝肠寸断,怎么办呢?他没法替她疼。

他只能紧紧地抱住她。

苍茫的宇宙陷入了寒冬,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热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