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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宾们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面具,生硬地祝贺:“女公子也算长大成人啦!”钟保国还要说一句:“当年你娘封侯的时候,客人还没这么多呢。”说完自己都觉得烫嘴!一行人吃完了酒,钟保国坐马上就开始骂仆人:“瞎了眼了?你是要饭的啊?得跑着抢?”

似赵司翰这等重臣,根基深厚,他们怕的不是什么舍利子,他们家又没有那玩艺儿!可是,如果以后有其他的羞辱呢?

现在好了,人还真的病了!

权贵们的躁动被京城正在闲嗑牙的人发现了,两股传言合流了!

公孙佳这时候才刚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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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也不见客,有人就让妹妹去接待:“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当家了,这些日子我就病着,不能见客,上下事务你去办!”熊孩子总是将许多事情视作理所当然,做个二世祖这样没什么,当家就不行了,她得知道难处。

反正自己又不是真的快要死了,还能给她收拾烂摊子。

于是来宾更慌,这得病成什么样子啊?都得少主出来应酬了!其实公孙佳的病并不重,她这回不发烧,倒是睡得太多,起床之后受了点凉咳嗽多了些。一旦咳嗽声起,听的人就更加觉得严重。

人心愈发不安起来。

最后闹到宫里都知道了,太皇太后等人送出医药来,连章嶟也听说了!

章嶟听说的时候,四郎已经安稳地睡了一觉醒了,醒来之后说肚饿,吃完了一餐,精神居然好一些。章嶟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显的灵,又把宝匣捧起来,把舍利重新供奉上了,让僧尼接着念经。

念经声起,他终于有心情关心一下传闻了。他的心里也是愧疚的,命御医去公孙府,又有大笔赏赐。气得大长公主连人带东西往外赶:“给我打出去!堂堂一个皇帝,干这个事!我们家再穷,也不收这样的买命钱!”

坐实了章嶟居心不良。

章嶟这时候显出了十二分的好脾气,你骂由你骂,我只不还口。公孙佳在府里“病着”,却暗中督促赵司翰等人,南方的事儿,赶紧的吧!你整个方案出来,趁着我现在“病着”跟你们联个名上个书,皇帝心有愧疚,兴许就批了。再耗下去,怕不又要出乱子了!

赵司翰与江平章等人急急写了个方案,先将排查出问题比较严重的地方给按住,再图徐徐改进。如果章嶟不同意,他们就暗中行事,反正不能让大好的局面糜烂了。政事堂上书,赵司翰甚至不得不说出“积德祈福”的话语,章嶟沉默了一阵儿,将奏本扣下了,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赵司翰等人无奈,一面暗中高度,一面再次登门找公孙佳:“还是不同意,怎么办?”

公孙佳道:“那我进宫看看?”

赵司翰问道:“你的身体,可以吗?”

公孙佳道:“就是要不可以。”

她乘车入宫,过宫门换了肩舆,没有去见章嶟而是去见太皇太后。在太皇太后宫门前下了肩舆,拄着手杖慢吞吞地往里走。她一向行动不快,之前就动作舒缓,现在就更是放慢了。以前是0.75倍速,现在就是0.5倍速,与她身边的妹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皇太后派人迎了出来,自己甚至站了起来,说:“你好些了吗?”

公孙佳道:“心里不安,想起太婆在世的时候的事儿了。那时候常在这殿里住,来看一眼也心安。只怕扰了娘娘的清净。”她声音也斯斯文文的,整个人比女儿还小一圈儿,看得太皇太后很惊心。

太皇太后落泪道:“我痛快了一辈子,怎么临了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公孙佳安慰她:“都会好起来的,您是定海神针呀。”

“我算什么定海神针?”太皇太后自嘲道,“一个子孙不爱搭理的老寡妇罢了。”

两人慢慢地聊着天,章嶟又来了。他心情正好,礼貌地向太皇太后问好,又关切地询问公孙佳的身体。妹妹轻轻哼了一声,别过了脸去嘀咕:“好不好的不知道,反正小殿下是好了。”公孙佳嗔了一句:“又上脾气了!”她没问四郎如何,而是关切地对章嶟说:“我看陛下眼下发黑,是不是没休息好?陛下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你是他们的依靠。”

章嶟道:“唉……我自己也很为难。”絮絮叨叨地起了赵司翰的奏本。

公孙佳道:“是,我联署了。这个时候不宜起争执,咱们起了争执,百官、百姓心里就更不安了。是为了安抚。陛下觉得不行?”

章嶟拇指与食指比划了一下,道:“就差那么一点儿了!我就要做成了!”

公孙佳问道:“做成了之后呢?陛下正当壮年,以后难道要像我这样日日笙歌?留着点儿,慢慢做呗,这样以后的日子才有盼头不是?”

章嶟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别的事要做了呢?”

公孙佳挑眉,章嶟却神秘一笑,说:“以后你就知道了。看你样子还好,我也放心了。”熊孩子又哼了一声,太皇太后说:“来来来,妹妹呀,你跟我来,咱们散步去。”章嶟笑道:“罢罢罢,这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心里有母亲呢。她是该生我的气的。你们说着,我还有事。”

太皇太后看着他的背景,惊骇地问公孙佳:“他还想干什么?这还不够闹腾的吗?”

公孙佳捻着数珠,说:“废太子,废皇后,多着呢。”

太皇太后瘫在了宝座上,说:“要变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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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不是有什么言灵在身上,就在太皇太后说完“要变天”没多久便陆续有灾情报上来——南方大水。

暴雨,先是一州,再是数州,从上游开始往下,这下什么工程都得停下来了!

公孙佳也不再休假,紧急赶到了宫里,政事堂在章嶟面前凑齐了人。章嶟虽然急,还好心说:“给药王加个垫子。”让她坐得舒服些。

公孙佳抚着手杖顶端,说:“我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还是听听前辈们怎么说吧。”

赵司翰与江平章掐指一算:“这么大的雨势,我们也几十年没见过了!”这些年是真的风调雨顺,虽说局部一些小灾不能免,整体而言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了。没这么好的天时,它也不能有这么好的收成,支撑财政打这么多的仗,还能给章嶟修工程。

可现在,老天爷翻脸了,一巴掌要拍翻手里的碗。

别说公孙佳了,连赵司翰应对样大灾的经验都很少,还是年轻时跟在父亲身边学到的一些。公孙佳也不抢话,让赵司翰来讲。赵司翰道:“两样,一是不能决堤,二是要安置灾民。对了,苏铭、陆震、周廷都是南方人,他们应该更有经验。可召来一问。”

这三人确实是有经验的,修堤是肯定的,征调民伕,把灾民里的青壮组织起来,让他们去修堤,给口饭吃,一举两得。

但是三人对这样大的洪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周廷道:“这事儿,看天!它要现在把雨停了,怎么着都好办。要是还接着下……”天地伟力面前,人的力量是非常渺小的。苏铭低声道:“好在疏通了一些运河,灾情能小一些。”

章嶟精神一振:“果真么?”

苏铭道:“只要雨不继续下。”

可这天就仿佛漏了一样,雨它就不停了,田里的庄稼是甭想了,只能求雨早点停,看能不能补种一季口粮。更要命的是,下雨的范围它还扩大了!连京城都开始下雨了。

公孙佳接到余盛的消息,雍邑今年的雨水也多了起来,那里河道经过了拓宽,新城的基址又高,附近的粮仓也很安全倒是可以应付得来。公孙佳这病假是再也休不成了,她直接住到太皇太后的宫里,盯着户部核算,总要将赈济的粮草拨到南方才好。

人人忙了个昏天黑地,然而雨水却总是不停,南方千里泽国,京城已出现了少量的灾民。朝廷只能下令:允许受灾的百姓离乡就食。也就是准许他们四处讨饭。待到灾情过去之后再返乡,依旧算回良民的户籍。

这样也只能应付一时。

公孙佳与赵司翰等人商量:“实在不行,我就去雍邑,统筹北地。至少今年到明年秋收之前,需要北粮南运。北方今年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只能勉强保住一些收获。别人调度我不放心,我得亲自去。”

赵司翰道:“也好。就调用雍邑户部的人手吧,如果不够,就地征召。京城抽不出更多的人了。我给你吏部的公文,你带了就去……”

两人正在商议间,一个女护卫飞快地跑了过来:“君侯,不好了……四、四郎薨了!”

赵司翰站了起来:“什么?不是说好了吗?”

公孙佳道:“你慢慢说。”

来人道:“是,之前是好了些。也活泼了些,就是脾气不太好,总爱打骂宦官宫女。这两天也不知怎么的,流鼻血,说腹中难过。躺在地上扭着不肯起来,嚎得声音很惨,就……死了。”

赵司翰皱眉道:“这怎么不像是个孩子的死法?”

公孙佳问道:“他吃丹药了?”

来人道:“是,是啊。上回吃完了有用,后来再不舒服的时候,淑妃娘娘会给他吃一点。淑妃还说,这药比舍利子管用。他娘的,管用还不把东西还给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