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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试还没结束,程音就知道,这次她又陪跑了。

求职对她而言是个难题,本科毕业时便是如此。当时她休学两年,小孩三岁,面试官听说她是一个未婚单亲妈妈,无不大吃一惊、敬谢不敏。

整个求职季结束,程音颗粒无收,从此下定决心赖在高校不走。

要说多热爱学术倒也没有,她只图一个住宿免费、食堂便宜——十块钱就有荤有素,能让她和孩子都吃饱。

要不是遇到了实在不想惹的麻烦,她能一直把象牙塔给坐穿。

书既然没法再读,程音只好再出来找工作。

问题是她今年二十七岁,比三年前更没有竞争力,很多公司看完她的简历,连笔试机会都不肯给。

高龄应届,单亲娃妈,户口本上赫然一个“未婚”。如此奇葩的个人资料,再加上她那相当标准的花瓶长相,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踏实搬砖的人。

接连吃了十几回闭门羹,程音不得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假使真拿不到任何offer,她就先去送半年外卖。

这份活儿门槛低,来钱快,她手头还有几千积蓄,正好够租个小房子,再租一辆电瓶车。

硕士毕业送外卖,在这些年的求职寒潮中,也算不得什么大新闻。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活下去才是第一要义。

其实早上出门的时候,程音对今天的这场面试,还抱有不小的期待。

柳世集团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医疗企业,在香港与上海两地上市,其创始人是国内知名企业家和慈善家柳石裕,有着不错的个人口碑。

大公司的企业文化确实文明,不拘一格降人才,以程音的简历,居然一路过关斩将,进入到了最终面。

如果能被录用,作为管理培训生,她将获得每年十多万的起薪,和一个稳定的职业上升通道。

可惜,在最终轮的面试中,她遇到了陈嘉棋。

陈嘉棋是程音的本科同学、研究生师兄,当年跟她关系不错,后来莫名反目成仇。

某次她在会议室被导师骚扰,被陈嘉棋撞了个正着,他非但没有施以援手,还一脸嫌恶,扭头就走。

没多久,系里就传起了她的闲话。

话里话外说她投机讨巧,和很多人保持不正当关系,是Z大新闻系的学术妖姬。

妖姬别的本事没有,只靠美色来刷学分。人皆传言她妥妥直博——谁能想到,她连考博都找不到门路,因为根本拿不到本系的推荐信。

直到陈嘉棋毕业,流言才有所收敛,想是这位正道君子看她不惯,背后没少推波助澜。

今天好巧不巧,她迎头撞到了他手里,恐怕会被斩立决。

也罢。

有这尊大神在,她也过不了什么安生日子。时至今日,她的校内邮箱还经常收到骚扰消息。

甚至前两天,她去取答辩材料,学校打印社的老板都跑来跟她耳语:论文打印费可以不收她的,给摸就行。

程音貌美,家贫,带着一个“父不详”的小孩,浑身上下都是素材。被人编排了这么多年,她在Z大早已“名声在外”。

这名声若是传到了职场,恐怕只会比现在有更多的麻烦。

在陈嘉棋淡淡讽刺的目光中,程音草草结束了她唯一进入最终轮的面试。

可以预见,在她离开会议室之后,人力资源部会获得一份有关她糟糕私生活的补充说明。

柳世集团的大堂美轮美奂,出自某个国际知名设计师的手笔——这样一家公司,用人必然也很讲究。

程音抬头看了一眼极具设计感的公司LOGO,低头将面试材料扔进了垃圾桶。

*

同一条街。

车辆丝滑行驶,季辞低头翻阅印了柳世LOGO的文件,突然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一个熟悉的身影隐隐闪过,似有心电感应,他立刻喊了一声“停车”。

坐在他身边的女人诧异转头,季辞这才意识到,他在他小姨傅晶的豪华商务车上,驾驶舱与乘客舱之间设有隔断,司机根本听不见声音。

眼见那个身影走下了地铁口,季辞几乎想伸手去拉车门。

傅晶很少见他如此,好奇地问:“怎么啦?”

她的声音温柔清脆,眼神中有明亮的好奇,完全不像五十多岁的人,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要让车掉头吗?我不赶时间。”她笑着说。

人潮涌动,恢复了熙攘的市井常态,眨眼间,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季辞稳住呼吸,轻声道:“没事。”

“看你很着急,有什么要紧的事,可以跟我说。”傅晶满脸殷切。

季辞沉默不语,掩盖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厌倦。不知为何,他最近越来越反感她的关切。

负面情绪只在一瞬间,再转向傅晶时,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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