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文学网laikanwx.com

但看季辞,连马鞍都显得有些多余,转弯时侧挂悬停于马上,双手执弓弓弦拉满,腰腹扎实稳定如钢铁铸就。

搭弓射箭如行云流水,场外那几个教练都忍不住放声喝彩。

程音默默拢紧了大衣。

真没想到?,她这?辈子,竟还有亲眼见着?季辞骑马的时候。

季辞打小?生长在四川。

川藏交界,极穷的地界。山民讨生活的路子有限,冷天挖笋晒菇卖点山珍,即使天气转暖,也只能搞点当地特色的旅游项目,姑且吸引往来?游客。

程音听程敏华说过,季辞的外婆在镇上卖菜,勉强糊个口,家里赚钱反而更多靠着?季辞。

孩子长得周正,又机敏灵活,课余在景区给人表演骑射,赚个辛苦钱。

所?以程音第一次见到?季辞,他?是个黑皮少?年,典型的高原肤色。

后来?季辞是怎么变成了一个白面书生,程音没搞明?白。

或许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读书比骑马赚钱更快。

程敏华发掘了季辞的理科天赋,高强度集训两?个暑假后,他?直接摘下了一枚省级比赛的金牌。奖金不算高,上万的金额,但在季辞眼中,已是天文数字。

从此他?横扫各类赛事,成为一名淘金牌者。

程音对金牌的兴趣不大,她妈是奥赛集训队的指导教师,那玩意她从小?见得多——真正让她好奇的,还是三哥那据说神?乎其?技的骑术。

早年她曾在网上搜到?过一张当地赛马节的图片,俊俏少?年驰骋马上,返身射箭直中靶心,帅翻全场。

可惜,他?从来?没给她展示过。

某次程敏华带他?们去坝上,遍地都是表演道具,程音从头哀求到?尾,也没得到?季辞半点松口。

故乡种种,他?从不愿过多提及。

如今季总重返京城上流社会,倒是不介意旧梦重温了。

也对,一个是讨生活,一个是纯娱乐。私人狩猎场办下驯养繁殖许可证,不知要走通多少?门路,这?真不是一般人摸得着?边的娱乐。

程音与几个服务员并肩而立,看京城贵公子表演雪天围猎,自忖何德何能,有幸能开?这?个眼。

季三的童子功尚在,注定那鹿难逃一劫。

鹿在林中穿梭,被工人一路围堵驱赶,最后从林子的缺口逃窜而出?,一头撞到?等候许久的骑手面前。

季辞腰马合一,一边急速控马缀行左右,一边持弓定位瞄准放箭,只跑了百余米,便将那头矫健雄鹿一箭射中。

鹿虽中了箭,却未立毙,反而被激出?狂性,歪着?脖子往反方向奔逃,将自己送到?另一个骑士的手中。

然而索毅的骑射本领,比季辞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马通人性,那匹黑马虽是良种良育,但因感?知到?骑手的慌张,便只顾一味避让,不肯靠近猎物。

索毅无奈,只能搭弓乱射一气,鹿没射中,反而一箭穿云,远远惊了季辞的马——这?是歪打正着?,毕竟安全起见,两?个骑手之间相隔甚远。

于是,无比惊险的一幕出?现了。

白马载着?季辞,与疯狂逃命的雄鹿相向而行,似高速上两?辆疾驰的跑车,分分钟要迎头相撞。

季辞猛拽了几下缰绳,发现坐骑完全失控,干脆双手撒开?缰绳,整个人几乎在马上直立起来?。

如此高速颠簸,危险万分的时刻,他?竟然还能稳稳开?弓,三箭连射,箭箭打中要害,且都在同?一侧。

箭速太快,离得又太远,于是在程音他?们看来?,便是那鹿连续仰了几下头,尔后歪歪扭扭,往斜里跑了几步,最终倒在了雪地上,慢慢洇出?了一朵血红的花。

程音从惊马那一刻,就从座位上倏然站起。

相隔遥远,鞭长莫及,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眼睁睁站在那儿?看。

相撞事故虽已避免,季辞却并未脱离险境。白马与倒地的雄鹿堪堪擦身而过,一路往林场边缘疾驰,眼见又要一头撞上藩篱。

此时,季辞再次展露了年少?时生长于马背的实力。

他?先后脱开?两?个脚蹬,身体悬于马腹一侧,选准时机主动坠马,顺势滚动落了地。

或是雪地松软,承托了一定冲击,他?竟很快从地上站起,掸去浑身雪尘,转身远远招了下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朝着?程音所?在的方向。

她总算松下心弦,深吸了好几口气——这?贵族游戏,着?实吓人了些!

索毅被吓得最狠。

他?满族人,常年做木兰围场的梦,却找不到?什么人能陪他?圆梦。

好容易赶上雪天,鹿又养得正肥,直接宰了吃总觉得浪费,方请来?季辞,陪他?玩耍一番。

没耍明?白,险些葬送了季总性命。

要说这?位也是人中龙凤,那一串连招,转瞬化险为夷,场边几个教练看了,都大赞其?弓马娴熟,绝非花架子,是从小?实打实练就的本事。

而他?一场虚惊过后,居然不惊不躁,还去检查白马的状况,安抚了马的应激。

索毅连连拍着?季辞的肩,一声声“兄弟”喊得情深意切,他?跟柳亚斌从小?玩到?大,尚未如此亲密无间。

季辞自救得当,也算送了他?索毅一场救命之恩!

这?一日,季辞是名副其?实的座上贵客。

鹿被送往后厨,现宰现烹,特意从辽东请了名厨,打算琳琅地整上一满桌——从辽塔茸参、兰花鹿唇,到?芝麻鹿脯、翠饺鹿尾,头角俱全,所?谓“一品全鹿宴”。

既有盛宴,自有嘉宾,索毅今日还请来?众多圈内密友,均为京中名流。

各路人马携女?伴陆续登场,一进宴会厅,均没掩住面上的惊讶。

季辞是新面孔,坐在了主宾位。

往常这?种密友小?聚,很少?会引入新人,这?位想来?身份相当尊贵,然而单看外表,却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来?头。

说是男明?星,气质又过于优越,说是生意人,相貌又过于英俊。他?身边的那位女?伴,更看不懂到?底是什么路数,长得像是靠脸吃饭,穿得却似楼盘销售……

索毅逢人便热情介绍:这?是柳世集团的季总,他?的亲兄弟。

大家更迷惑了,老索的发小?不是柳亚斌吗?这?又是打哪儿?蹦出?的亲兄弟?

季辞起身与众人寒暄,展现出?一个让程音彻底感?到?陌生的面貌。

之前他?摔了马,虽未造成大碍,手掌仍在混乱中被弓弦割伤。伤口颇深,索毅着?人给他?做了清创包扎,如今整个右手掌缠满了纱布,握手是不太能行了。

但这?丝毫不妨碍季总跟人打成一片。

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他?娴熟得仿佛是一个天生的社交动物,哪还看得出?曾是个问十句答半句的闷葫芦。

程音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