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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毅隆重向众人引荐, 自己新近结识的周易大师,裴沐。

裴大师态度温婉,自我介绍出身艺术世家, 从事拍卖行业, 谙熟古董文玩,业余研习易学, 略懂六爻占卜。

“太?谦虚了?,我?有几笔钱,投之前请大师问了?卦,灵。”索毅赞不绝口。

投资行业确实有这样的流派,觉得?调研不如?问卦,相信冥冥之中的神力。

季辞搞科研的, 只信生物?学三大定律,略扫一眼便收回目光,注意力都在程音身上。

从裴沐一进来的,她就有些对劲。

“怎么了??”他侧过头询问,“不舒服?”

程音摇头, 复又点头。

若是面对着旁人,她恐怕还?会增添三分演技,扮个楚楚可怜。但对着季辞,她只能?木着脸扯谎:“肚子疼。”

显然是借口, 借口找得?很敷衍,季辞却立刻放下了?调羹。

“毅哥,”他扶着程音起身, “我?朋友身体不适, 我?们先走了?,改日再聚。”

“唷, 怎么了?,我?这儿有护士也有药,还?有医生电话,先问问呗,咱酒还?没?喝完呢。”索毅试图挽留。

“不了?,”季辞果断拒绝,“怕耽误,我?带她去趟医院。改日小弟做东,请各位一定赏脸。”

季辞说完,带着程音快步离开了?餐厅。

身后传来K姐的调侃:“什么朋友,这显然是女朋友吧?”

笑声中,一个温婉的声音问:“刚才?那两位,都没?来得?及认识,是什么人呀?”

同?一时间,季辞也在发问。

“那位裴大师,是什么人?”

季三素来明察秋毫,什么异样都逃不过他的双眼,程音知?他必有一问。

她没?有立刻回答,是因为她自己也拿不准。

不知?为何?,那个神神道道的女人,让她想起了?林霏霏。

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妹。

这是私事,和季辞关系不大,程音想了?想,觉得?没?必要特意拿出来说。

她掩饰地摇了?摇头,开口又称“季总”,请示道,她刚联系过老李,车已等在外面,待会儿他们下了?山,是否先去趟医院,处理他被?割伤的手。

季辞叹了?口气。

外面黑着天,风雪比来时更大,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灰白的痕迹。即使人站在封闭走廊,也会觉得?山风透骨,迅速带走体表温度。

程音穿的薄,冷得?直哆嗦,站姿却笔直端正,一点也不瑟缩。

他的小姑娘长大了?,不会喊冷,不会撒娇,有任何?心事都藏着,打定主意要拿他当外人。

季辞抖开大衣,径自将她裹了?个严实。

“她是不是林霏霏?”他一边帮她扣大衣的纽扣,一边轻声询问。

程音不知?该为哪件事感到震惊,他的举止,还?是他的敏锐。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暂时忽略了?他的逾矩。

“你?也觉得?像她?”真的很像,那种熟悉的感觉。

“样貌变化很大,但耳垂的痣,脖子上的胎记,还?有左撇子,都对得?上。”季辞肯定道。

他边分析,边牵着程音下台阶,这种照明程度,他知?道她基本看不见。

老李却看得?见,撑着伞上前接应——他半点迟疑没?有,直接转到了?程音那一侧,替她挡去呼啸的风雪。

能?伺候18楼的,都不缺眼力价。

车里也不暖和。

发动机才?刚启动,温度还?没?上来,老李自觉将空调调高,谨慎地踩下油门,上了?盘山公路。

后排有空调出风口,正对着程音的脸,季辞仔细调了?半天角度,免得?她吹着不舒服。

抬眼发现她在愣神。

“晚饭吃好了?么?要不要喝点水?”他问。

商务晚宴,大多数人都在忙着转心思?,哪会考虑吃没?吃饱这种问题。不过程音确实吃得?挺好,营养搭配均衡,因为季辞一刻不停在给她夹菜。

旁人看了?嘴上不说,百分百把她当成了?季辞的小蜜。

程音原先猜测,她大约在替季总扮演挡箭牌,毕竟他生得?过于?倜傥,一不留神就要欠下风流债,你?看这当场就有人想要生扑。

然而此时四下无人,唯一的观众是老李的后脑勺,他实在没?必要如?此无微不至。

“我?不渴。”程音摇头。

空调终于?开始起作用,暖意蒸腾,大衣有些穿不住了?。程音脱下衣服,仔细将之叠好,放在了?她和季辞中间的那个座位上。

季辞默然看她忙碌。

假意忙碌,逃避交流,这似乎已经成了?程音的习惯。每当他伸出触角,试图触及到更深一些的地方,都会被?她果决地斩断。

她实在是聪明敏锐,而他又无法透露自己真正谋划,只能?徐徐图之。

可如?果什么都不说……

季辞抿了?抿唇。

“你?在台州,是自己一个人么?”他忽然发问。

这个问题如?同?定身诀,将程音打出一个僵直反应,她没?想到他会旧事重提。

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她那时候尚未成年,没?有监护人几乎寸步难行。

就连在医院送急诊,都得?让林建文过来签字。

当时医院把紧急联系电话打爆,却没?联系上那个不靠谱的男人,最终出现在医院的,竟是姜明月。

交钱,看病,领着程音出院。

又领着她一同?去了?南方。

想起那对母女,程音心头五味杂陈,说不清到底是哪种滋味。

恨是肯定的,她人生的崩塌,起点是看到她们照片的那一天,终点是看到程敏华遗书的那一天。

一切都与姜明月脱不开关系,她对此人,本该恨之入骨才?对。

然而那女人悄然出现在医院,给程音带了?炒菜和炖汤,即使汤碗被?打翻,她也没?有生气,默默又盛了?一碗,对程音道:

“不管你?怎么想,有件事我?要说清楚。我?不是小三,跟你?爸早就认识,说起来,菲菲比你?还?大半岁。”

程音在病中的迟钝脑袋,半天才?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林建文不是个东西,这算不得?是新?闻,可她没?想到,竟然这么不是东西。

前女友有孕在身,他竟转头去追求新?欢——新?欢当然好,高知?美?女,又是江浙沪独生女,程音小时候家?里可从没?缺过钱。

那些年林建文画画,都买最贵的进口颜料,手工研磨的那?*? 种。

与此同?时,他还?与前任藕断丝连,时不时出去享受天伦之乐……

“林建文和姜明月结婚了?,我?跟他们一起走的。”程音看着窗外,面无表情道。

这些女的到底怎么回事,程音反正是想不明白。

从程敏华到姜明月,明明都可以独美?,非要和烂泥糊在一处。林建文身上有什么优点吗?除开那副艺术家?的英俊皮囊,边边角角都烂透了?。

娶妻不娶翘嘴,嫁人不嫁赌鬼。

林建文喜好赌球、买比特币、搞期货……说出来都是一些时髦玩意,归根到底都是在赌。

他们一家?如?此匆忙地南下,其实是在躲债。

一路隐姓埋名,吃尽苦头跑到了?沿海,住最便宜的棚屋,靠在景区卖手工艺品过活。

姜明月那双画油画的手,没?日没?夜地画扇面,仿名画,供全家?人吃住穿用——即便如?此,林建文还?天天抱怨伙食太?素。

还?说,这种时候,不该浪费钱让小孩读书。

“他们对你?……还?好吗?”季辞又问,声音越发沉缓。

程音没?有回头。

其实姜明月对她,真的还?算不错,至少她顶着林建文的异议,从牙缝里挤出钱来,供她和林霏霏继续念了?高中。

还?会经常管着林霏霏,不允许她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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