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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哥儿压根不知道自己转身太快错过了元守直那一丝丝动摇。

他回去后还找王华感慨了一番,说自己就没见过这么难进的家门,连去找元思永玩这个借口都不好使!

王华这才知道他还没对那粉浆饭死心。

“人家不愿意,你便别勉强了。换做是你,有人非缠着你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能开心吗?”王华难得认真地教育起儿子来。

文哥儿听了他爹的话,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觉得自己要是遇到那种情况怕是会生气地想抡起拳头暴揍对方。他唉声叹气地说道:“我晓得了,下次不会再问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文哥儿还真没再去过通政司,每天都乖乖读书、认真摆摊。一个月下来,他不仅攒了厚厚一叠《庶吉士破题集》,还从周围的奇人异事身上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本领。

有的人实在怕了他,没蹭几天神童人气就跑了,还有的人却是和文哥儿越混越熟。

比如那戳黑的便和文哥儿变得挺要好,没生意时就把凳子搬过来听文哥儿和人聊家书内容。

这人敢在周围摆满一个月的摊,可见点痣本领还是到家的,文哥儿就亲眼见到个闲汉脸上的痣消失不见!

文哥儿对那戳黑的师父颇感兴趣,听说他师父是个有道牒在手的正经道士。

那老道士能配出这样的点痣药来,显见是有点儿真本领的。

这点痣药与其说是药,不如说这是一种化学试剂!

可就那位老道士绝对是古代化学人才没错了!

文哥儿见自己与那戳黑的已经这么熟悉,便提出想去拜访他师父。

那戳黑的一听,顿时心生警惕:他莫不是马上要被逐出师门了?!

不过文哥儿确实是个很讨喜的小孩,连他这个混江湖的也很喜欢与他交流。

毕竟从第一天认识开始,文哥儿就从来没有因为他的长相轻视过他。

更别提看不起他的身份了。

托文哥儿的福,他这一个月来的待遇算得上是他这辈子最好的。

再怎么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白眼,也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被好意对待的感觉。

“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我回去问问师父见不见你。”那戳黑的终归还是压下了自己被逐出师门的担忧,答应帮文哥儿约个时间去找他师父。

文哥儿高兴不已。

数学人才有了,化学人才也在路上,再凑个物理人才,那他也是认识数理化人才的人了!

两边说定了,文哥儿便翘着尾巴回家等消息去。

最近文哥儿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每天不是编题就是给元思永他们陆续找来的稻种编号归类。

还是经金生给他提了个醒,他才想起春分到了。

辣椒可以种了!

文哥儿揣着自己宝贵的辣椒种子,往自己看好的竹下空地里仔仔细细埋了一小圈,又跑去丘濬家把剩下的种子挨个埋了下去。

顺便埋下去的还有一圈枸杞。

文哥儿是亲自去买枸杞种子,才发现枸杞竟也是茄科的,种子同样圆圆扁扁,和辣椒种子老像了!

像到在旁边看他哼哧哼哧埋种子的丘濬都有点纳闷了:这小子不是说要在这里种一样很特别的东西吗?怎么全变成了枸杞了?

好在丘濬向来不怎么关心自家园子里种点什么,文哥儿爱玩儿便随他去了。

事情仿佛想特意凑到一起似的,文哥儿才跑丘家种完辣椒和枸杞,回到家就听人说有他的信,是文徵明和祝允明从南京寄来的。

唐寅他们已经回苏州去了,委托文徵明两人一并帮他们把信也寄了。

今年唐寅他们都还没资格应乡试,所以唐寅操刀回书一封,表示文哥儿既然只派他哥出战,他们便也只派祝允明出战,一对一才公平!

接着唐寅他们表示要是祝允明明年能到京师应试,他们便是请假也要一起过去。

王守仁的字他们已经见过了,确实写得还挺不错,明年他们就该来吴宽家里拜访一番,顺便亲眼看看他这位小神童的字了!

文哥儿:!!!!!

不考试你们都来凑热闹,有你们这样的人吗?!

可恶,等到明年他的字一定已经突飞猛进,震惊这些存心看他笑话的家伙!

明年他可是王六岁了,字绝对不可能写不好!

文哥儿拿着信去找王守仁,全然没有了自己看信时的愤愤,而是跑去他哥面前拱火:“哥你看,他们派那祝枝山来跟你比,你可不能丢了我们老王家的脸!必须先考个解元震慑他们!”

王守仁早被文哥儿说麻了,没好气地说道:“行啊,到时你代我去考,想考解元就考解元,想考状元就考状元。”

文哥儿道:“代考要坐牢的!何况我连八股文怎么写都还没学会呢,哪里考得上!”

想到这儿,文哥儿又不知从哪掏出了他那厚厚一大叠手抄的《庶吉士破题集》,忍痛说暂借王守仁几天。

王守仁看到封皮上那“破题集”就乐了,故意促狭道:“你这上哪捡破题去了?”

文哥儿听到他哥居然嘲笑他的题是破题,顿时觉得根本不能忍。

他气鼓鼓地说道:“这可都是我出的题!这些破题思路全都是庶吉士给的,他们刚考完科举没多久,破起题来肯定最切合近年来的考法。这你都不懂!”

王守仁见文哥儿生气了,麻溜把题集接了过去,嘴里夸道:“没想到你现在都能给人出题了,了不得啊。是哥没明白你的苦心,你不要和哥计较。”

文哥儿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听王守仁给自己说了一通好话,马上就不气了。他说道:“你看完可记得还我,我写得可辛苦了!”

王守仁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绝不弄丢任何一张题稿,就算弄丢了也会亲自帮他抄回来。

文哥儿这才高高兴兴地说:“你只管看,接下来肯定还有新的!”

王守仁妻子诸芸本来正在做女红,只稍微支起耳朵听他们兄弟俩讲话。

等文哥儿跑远,她才放下手里的针线笑道:“你们兄弟俩感情可真好,文哥儿连在翰林院读书都惦念着你。”

王守仁道:“这小子总想爹多多升官,我再考个好名次,好叫他能仗着我们胡作非为。”

文哥儿对他的人生理想那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的,经常跑来鼓动他们好好奋斗、争取能给他当大靠山!

王守仁都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信心。

说实话,王守仁也就这几年才稍微看点书,以前全顾着玩儿别的去了。

他对于考科举的想法是要是能考过也不错,要是考不过他也不会太难过。

真叫他像那些个近乎疯魔的“官迷”一样,考不上就呼天抢地,考上了也涕泪横流,他会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科举支使了。

人活着难道就只为考科举当官吗?

王守仁从来不这么认为,并且也不想让以后的自己变成那样的人。

他打开文哥儿给他的《庶吉士破题集》,倚在窗边随意地翻看起来。

王五岁的字迹是稚气的,出的题却很像那么一回事,王守仁一题题看下来,竟觉得还真的有所得。

王守仁把题集收了起来,准备回头带去国子监打发时间。

难得休沐在家,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

努力备考什么的,等回国子监再说吧!

翌日也是文哥儿千盼万盼的休假,他一大早便去催王老爷子快吃早饭,吃饱饱他们就好出城去了。

他已经把收齐的种子托给金生带给赵渊,现在过了春分,应当已经开始育苗了。不知什么时候可以看到绿绿的苗苗!

文哥儿对自己没见识过的一切都很好奇,尤其现在是二月了,城外肯定到处都是春天的气息,简直叫他期待得不得了。

王老爷子拿一直在催促的文哥儿没办法,只得早早用过早饭,与文哥儿一同出城去。

听金生前几天回来时说,他想要的竹轩已经建好,过去以后要是下起春雨来,他们都可以进去避雨了!

王老爷子眼神里也满是迫切。

王华也在休沐,想到文哥儿接下来要邀请丘濬他们去玩儿,他这个当爹的便得先过去了解一番。

文哥儿还小,自然可以什么都不懂,他这个当爹的难道真叫文哥儿请人过去餐风饮露?该安排的自然得提前安排妥当。

老中小三代一起出门,文哥儿还顺便喊上了谢豆一起,要带小伙伴去看看他那块大大的田。

对他来说是很大来着。

都春天了,苜蓿肯定都长起来了,喊上谢豆还可以邀他一起挖苜蓿移栽到田埂上去。

这是赵渊给他讲的,田埂上种点苜蓿,可以巩固梗土,不叫它轻易被踩坏了。

都说水稻水稻,水可是很重要的,能不能种好还得看水控得好不好。

这小小的田埂,对水稻田来说就跟堤坝一样重要,必须在恰当的时候引水或放水!

“等到了那边我们一起去挖苜蓿,省钱了!”马车才走到半路,文哥儿就直接暴露了自己的可耻想法。

谢豆:?????

我以为你想带我一起玩,结果你只是想我去当免费劳动力?

好在谢豆豆是个实诚孩子,一点都不介意去了要帮文哥儿干活,反而还很期待可以赶紧抵达石子坳,和文哥儿一起到处撒欢去。

对于城里长大的小孩儿来说,出了城看什么都是稀奇的。

马车一停下,两个小孩就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

谢豆呼吸了一口山野间初春的空气,只觉满满的都是从林间吹拂过来的木叶清香。

他跟着在前面引路的文哥儿往前跑,两小孩很快跑到赵渊的小院前。

文哥儿隔着蓬门喊:“赵叔,赵叔!”

赵渊正好在打理自家园子,听到这声欢腾的叫喊便转身过来把门打开。

才过去一个月,赵渊的园子就已经变了样,那些光秃秃的菜畦里呼啦啦地长出了许多青嫩水灵的蔬菜,有的已经可以吃了,有的还是小小的苗儿。

抬头一看,那株牡丹花树的叶子绿了起来,葡萄架上也爬满了青青可爱的葡萄藤。

文哥儿很没见识地“哇”了一声,跑进去对赵渊说:“我爹和我朋友来了,可以让他们来这边歇歇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