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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周氏是真头疼也好, 还是装头疼也罢,庄氏还是打发人去太医院请了个太医来。

有病治病,没病就请个平安脉。

太医个个都是人精, 即便周氏身子康健, 也不会点破,寻了个无关紧要的小毛病, 给开了副调理身子的方子,然后拿着庄氏给的赏银走了。

婆母“病”了, 庄氏、李氏以及秋氏三个当儿媳妇的肯定得侍疾。

三人都杵在这里, 周氏嫌人多看着心烦。

但谁都不肯走。

自己走了,妯娌却在这里侍候老太太, 回头岂不要被人说自己没孝心?

旁人的议论她们兴许不在意, 就怕郎君回来了, 听闻此事后, 与自己生嫌隙。

姜椿见状,插嘴道:“那你们就分成三班,每班几个时辰,轮流照顾老太太呗。”

甚至还拉上钟文谨:“其实我跟二弟妹也想表孝心,索性分成五班, 咱们五人轮流值班,如此母亲跟两位婶子也能轻省点。”

钟文谨闻言, 立时附和道:“对对对, 我跟大嫂年轻力壮,多分给我们几个时辰也不妨事。”

宋时初、宋时音跟宋时玥三姐妹闻言,互相对视几眼, 然后派最受周氏疼爱的宋时音出来说话。

宋时音着急忙慌道:“祖母,我们几个当孙女的也能照顾您, 我们也要加入值班,索性就分成八班呗。”

周氏直接给气笑了:“八班?你当我这松鹤苑是菜场呢?来来去去的,存心不让我好好歇息是?”

宋时音撒娇道:“人家只是想表下孝心嘛。”

对着这个与自己已逝的母亲与七八分像的孙女,周氏脸上的表情略微柔和了些。

她哼笑一声:“我这里用不着你们,别瞎捣乱了。”

姜椿笑嘻嘻道:“你们几个就别瞎掺和了,侍疾这种折腾人的事情,老太太怎舍得叫你们几个宝贝孙女干?”

言下之意,老太太就只舍得折腾三个儿媳妇跟两个孙媳妇呗。

周氏闻言,立时抬眼看向姜椿,没好气道:“我可不敢叫你侍疾,不然我病不会见好,没准还会被你气个一命呜呼。”

姜椿心下一喜,不叫自己侍疾才好呢,她还不想干侍疾这种明摆着折腾人的活计呢。

面上却是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说道:“老太太您这么说,可太伤我这个孙媳妇的心了。

我一片孝心诚心想要给您侍疾,结果却被您这样误解,我可真是太冤了。

唉,我这心呀,哇凉哇凉的,夫君哄一晚上怕也是哄不好我了。”

周氏:“……”

威胁自己是?

自己嫌弃她,她就去折腾自己的宝贝大孙子是?

忒阴险了些!

周氏懒得同她掰扯,她抬眼看向庄氏,没好气道:“庄氏,管管你这个儿媳妇,让她别在我这里唱大戏。”

庄氏看向姜椿,说道:“虞总教头不是给你布置了功课?你且回去做功课,侍疾的事情有我跟你两位婶母就够了。”

虞总教头布没布置功课她不晓得,但不重要,寻个由头将姜椿打发走就成,免得留在这里挨老太太骂。

目光扫到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姜椿旁边的钟文谨,她又轻哼一声:“你也不是个顶用的,也别留在这里碍老太太的眼了。”

钟文谨巴不得走人呢,闻言立时对姜椿道:“大嫂,母亲都发话了,要不咱们还是先走?等傍晚再来给来太太定省。”

周氏听了她后半句话,立时冷冷道:“傍晚也别来,我可不稀罕你们的晨昏定省。”

姜椿差点当场给钟文谨竖大拇指。

干得漂亮!

她这后半句话补得真是太好了,老太太话赶话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可给她们省了不少力气。

姜椿唉声叹气道:“唉,我们妯娌可真命苦,连给老太太晨昏定省的资格都没有。”

钟文谨可太了解大嫂的脾气了,她心里肯定跟自己一样乐开了花。

于是她也装模作样地叹气道:“我俩以后也只能在旁的事情上好生表现,争取早日让老太太扭转看法。”

俩人一唱一和,说得那叫一个欢快。

周氏这样成了精的老太太,如何瞧不出她们的心思?

但也懒得戳穿。

横竖自己瞧见她们就烦,她们也不想在自己跟前装相,在这点上也算是殊途同归。

打发走她俩后,周氏又把三个孙女也赶回去,然后问庄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庄氏将两个儿子跟自己说过的话,转述了一遍。

完了之后,她叹气道:“她俩对桉哥儿跟锐哥儿都有救命之恩,且都已成亲圆房,咱们这样要脸面的人家,也不好做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事情来,也只能如此了。”

周氏听完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好半晌后,她突然发出一句感慨:“咱们宋家这是倒了什么霉……”

话到一半,想到自家之所以遭逢大难,乃是因为受太子那个孙女婿牵连,她又连忙打住了话茬。

先前是她想岔了,还以为俩孙子是被发卖后,形势所迫这才不得不娶妻。

只要宋家不承认这两桩婚事,再各赔她们一大笔银钱,她们拿着这样一笔丰厚的嫁妆,改嫁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容易。

谁知这中间还牵扯到了救命之恩。

如此一来,这两桩婚事他们宋家必须得认下,且还得善待她俩,不然外头人肯定会拿这个说事,诟病宋家。

继而攀扯到太子头上。

锐哥儿媳妇倒罢了,瞧着倒还算安分守已,一想到桉哥儿媳妇那混不吝的模样,周氏原本不疼的头,这下真疼了。

她连忙晃了晃脑袋,将姜椿的音容相貌从脑子里晃走,嘴上问庄氏道:“家里还有甚大事,你索性一并说出来,我老婆子扛得住。”

庄氏本想说自己庶女初姐儿的事情,想了想,又侧头看向李氏,说道:“音姐儿的事情,还是二弟妹你自己来说。”

李氏脸上顿时变得很难看,阴阳怪气道:“初姐儿为长,大嫂还是先将初姐儿的事情说与老太太知晓。”

庄氏淡淡道:“与音姐儿的事情比起来,初姐儿的事情都算不得什么了,还是二弟妹先说。”

周氏在旁越听脸色越黑。

感情二孙女初姐儿跟三孙女音姐儿身上都有事儿?

瞧她俩这互相推诿的模样,显然事情还不小。

而女子身上又能有甚大事令她们如此难以启齿呢?

多半是跟贞洁有关。

想到这里,周氏面沉如水,一巴掌拍到床头柜上,冷冷道:“别吵了,李氏,你先说!”

比起初姐儿这个庶出孙女,她显然还是更在意音姐儿这个最疼爱的孙女。

被点名的李氏抿了抿唇,艰难道:“音姐儿被人卖去绍兴城的青楼,在那里待了一年,后被桉哥儿给赎了出来。”

她话音刚落,周氏就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直直地朝后栽去。

三人唬了一跳,连忙抢上去搀扶。

庄氏学姜椿对待晕倒的李氏那般,拿指甲掐周氏的人中。

掐了几下后,周氏眼皮子颤了几颤,悠悠醒转。

李氏吓得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见姨母兼婆婆醒转,她连忙安抚道:“老太太放心,因音姐儿尚未及笄,楼里的老鸨只让她跟女先生学吹拉弹唱,并未接客,清白还在呢。”

庄氏趁机责怪了李氏一句:“二弟妹你说话也忒没重点了些,哪句最要紧偏不说哪句,看把老太太给惊得!”

李氏理亏,难得没有回怼。

周氏闻言,轻舒了一口气,狠狠瞪了李氏一眼。

庄氏说得没错,这家伙说话也忒没重点了些,哪句最要紧偏不说哪句,好悬没把自己给吓死。

音姐儿清白还在就好,虽然被卖进过青楼一年,名声有瑕,但也没太大妨碍。

毕竟,如今他们宋家不一样了,成了太子的岳家,将来太子登基,长子这个岳父会被封承恩公或是承恩侯。

而音姐儿身为太子的小姨子,即便名声有瑕,照样有人抢着求娶。

世人就是这样现实。

她安抚李氏道:“不是甚大事儿,你也不必一副愁眉苦脸模样,只管放心便是,音姐儿将来的亲事必定不会差。”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庄氏,哼道:“说,初姐儿是个什么情况?”

不会也被卖进青楼过?

也罢,一个孙女被卖是卖,两个孙女被卖也是卖,没甚大不了的。

庄氏回道:“初姐儿先前被卖进山东登州府黄县县令何书渝府上当丫鬟,被这何县令破了身子,成了她的通房。

先前太子打发人去接初姐儿时,这何县令得知了初姐儿的身份,还跟初姐儿说愿意休了自己的正头娘子,续娶初姐儿为正头娘子,被初姐儿给拒了。”

怕老太太这样古板的人,得知初姐儿失身于何县令后,为了宋家脸面着想,逼初姐儿嫁给何县令,她又连忙补了一句。

“初姐儿说了,何县令能考科举,全仰仗老丈人资助,结果他不但不感恩,反倒为了攀附权贵,想休掉发妻。

这样无情无义的小人,她宁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绝不会嫁给他!”

初姐儿这个庶出孙女的情况,比周氏预料得要好很多,她先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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