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刕鹤春真是恨不得一个大耳光扇过去——他怎么帮?他自己都忙不过来了。

陛下不过是说关照关照他,结果他的活就要比别人多一番!

但是上官面前,他还是要忍气吞声的,“是,我回去问问。”

他回来就抱怨,“真不知道勋国公是怎么想的。他就不会自己给勋国公夫人找些事情做吗?”

但还是问折绾,“你不是做了一笔生意吗?听闻还赔了不少进去?”

好好的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就不好听。折绾没有搭理,只是学着他的语气问,“我不是跟你说过川哥儿怕你的事情了吗?我怎么瞧着他还是怕你呢?”

刕鹤春哑然,当即就无奈道:“我也试着耐心一些,但他学不会那么简单的字,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折绾:“他是长姐唯一的骨肉,你这般对他,长姐在地下也不会安息的。”

刕鹤春就想起了阿琰对孩子的看重。他唉声叹气,“我实在是太忙了。”

折绾:“你不在家,我也不在家,不行就送回去给母亲。”

孩子送过来,本来是说待几天的,结果一待就是一个月。赵氏明里暗里来要过好几回,刕鹤春愣是没有松口,赵氏还以为是她挑唆的,如今又对她横眉竖眼。

折绾真是搞不懂刕鹤春。明明他自己也不是很在意川哥儿的教养,但就是不愿意给赵氏。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也时常敬重,怎么连个儿子也舍不得给过去养呢?

她转过身,“我最近忙,是没有时间管他的。你又说他胆子小学了于妈妈的,但总不能身边没有婆子吧?还是要交给母亲才放心。”

刕鹤春本想说你还没有忙完吗?不是没有生意了吗?但又想到了勋国公的托付。折绾还要继续去勋国公府才行。

他烦恼的揉揉头,“怎么这么多事情!”

折绾就本以为这件事情解决了。结果川哥儿却不愿意去赵氏那边。

他也不知道是哪根倔筋犯了,抱着苍云阁门前的柱子就是不松手,于妈妈在一边抹眼泪。

刕鹤春诧异,“你不愿意去祖母那里?”

川哥儿点头。

刕鹤春:“为什么?祖母难道对你不好吗?”

川哥儿就想起于妈妈说的。

“只有多见见你阿爹,他才能多看见你。”

川哥儿想看见阿爹。虽然阿爹脾气很坏,但他也想看见。

而且……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很陌生的母亲。

有她在,阿爹生气也会被压下去。

去了祖母那边,就不能经常看见阿爹了。阿爹好像也不喜欢他,不会主动来看他。

川哥儿闷不吭声。刕鹤春也没有办法,看向折绾,“还是待在苍云阁吧。”

折绾并没有强求,道:“那就白日去母亲那边,晚上回苍云阁。”

然后催促道:“不是说好请教书先生了吗?你要是不行,我便去请玉姐姐帮忙。”

刕鹤春:“知晓了!”

于妈妈在一边听得心酸不已。这世间的事情,真是只听新人笑不听旧人哭,折绾才嫁过来三个月而已,大少爷已经开始跟她吵吵笑笑了。

往后会像跟大姑娘那样成为恩爱夫妻吗?

于妈妈抱紧了川哥儿,整个人如坠冰窟,当晚写了一封加急信回去给折夫人。

折绾却没有心思管于妈妈做了什么。她此时的注意力都在蝉月手上的信里。

蝉月是神色如常进了院子,但却白着脸跪在了折绾的身前。

“少夫人,奴婢好像闯祸了。”

折绾扶她起来,接过信一看,发现是长姐写的。

信是打开的。她看了一眼蝉月,蝉月哭道:“信封没有合上,外头也没有写东西。”

她吓得厉害,“奴婢是在库房找到的。快年底了,茗妈妈叫我们去库房整理箱笼。本是我和文月她们几个一起去的,但素膳不在,茗妈妈便带着她们去了花草房。奴婢一个人打扫,很怕自己不仔细惹得茗妈妈骂。”

她自己一个人打扫的,有了错处也没人推脱。

她还是为自己说好话的:“所以就连边边角角也看了。库房里有些箱笼是原先那位少夫人的。奴婢打扫得仔细,便从桌子缝底下发现了这封信。”

“原也没有多想,因信封没有写字,就打开看了看,谁知……谁知是原来的大少夫人写的。”

折绾犹豫了片刻,让蝉月将门关上,然后坐下来凑到灯下去看。

上头的字很缭草。像是心绪烦乱,写的也断断续续,很多地方都有笔墨晕染的痕迹。

但寥寥几笔,折绾却看得心惊肉跳。

头一句就是:阿娘,我太累了,窗外的蔷薇花开得很好,但我没兴致去看。

“你送来的药我没有吃,我不想吃,也不敢吃。”

“我还年轻呢。”

“我不想跟宋玥娘争,我为什么要跟她争呢。”

“阿娘,我好累,你别逼我了。”

折绾深吸一口气看向蝉月,“你看完了?”

蝉月点头,“是。”

她惶恐不安,“少夫人……奴婢真不是故意看的。”

折绾就知道她为什么会在上辈子突然消失在这个府里了。

她虽然不记得蝉月这个人,但却知晓她上辈子没有像这辈子这般如此积极的在自己面前自荐。

不然她不会记得有这么个人。

那她捡到这封信会给谁呢?

她突然问:“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在第一日就投靠我呢?”

蝉月又跪了下去,声音都在发颤,“是……是奴婢看少夫人敢在新婚之夜泰然自若的去点菜,也发现您对素膳实在是好。”

那种眼神不是装就装出来的。跟着这样一位主子不会错。

她就赌了一把。事实证明自己赌对了。

折绾了然。

蝉月是觉得自己可以依靠。那她上辈子依靠谁了呢?

唐妈妈?

不管是谁,她们最终都没有留下来,不知道发卖去了哪里。

折绾叹息,“没事了,这不是大事。”

蝉月哭着点头,折绾安抚她,“这也没什么的,不过是一封信罢了。也许是长姐和母亲闹了矛盾。”

但她从不知道长姐私下里也会这样烦闷,会写这样的信。

她将信收起来藏好,本是想要再看看花册的,却发现自己一直在出神。

长姐……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

折琰跟折绾差了快十岁。

折绾五六岁的时候,折谈就已经出嫁了。但折绾依稀记得,长姐自小就被人称赞。

她长相好,性子好,孝心好。又温柔贤淑,娴静知礼,聪慧伶俐。

她也确实如此。

折绾幼年也是受过她恩惠的,她说不出长姐一句坏话。

屋外下起了雨。

雨声断断续续,她撑着脸坐在临窗榻上伸手去接。雨水冰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于妈妈和唐妈妈曾经一直夸长姐的话。

“原先少夫人在的时候,府里哪里乱过。”

“她怀胎三月还管着府里的事情呢。”

“少夫人最是心善,外头的庄子遭了灾,她便免了一年的租子。”

大家都很爱她。就连赵氏和宋玥娘后来都说:“阿琰是多么好一个人,可惜了。”

刕鹤春骂川哥儿的时候也会道:“你要是赶上你母亲一半,我就心满意足。”

过去十五年里,折绾为长姐勾描出一个从容不迫,完美无瑕的人像挂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此刻,画像里的人嘴角微微落下。

刕鹤春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她一副哀愁。他好笑道:“你如今的日子还不好过?怎么愁眉苦脸的。”

家中事务没有让她管,川哥儿也没有压着让她养,她每天只去郧国公府陪着郧国公夫人说说话,多好的差事。

再看看他,忙完了外头还要忙儿子。

他就记起不知道从哪个酒桌上听说的一句话:这种世家大族的女人真是天生享福的命。

如此看来,倒是有点道理。

折绾平时还能跟他说几句,今天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刕鹤春刚去教了川哥儿学字,他今日总算好些了,写的字没有缺少笔画,也不算歪七扭八。

所以现在心情也算好。折绾不理他,他也不恼,只道:“是郧国公夫人的事情为难了?”

折绾抬眸,冷冷的看过去。

刕鹤春吓了一跳。他皱眉,“你又发什么疯?!”

折绾:“出去!”

刕鹤春这回是真生气了。他回到书房也摔东西,“我真是服了她!也就是我不跟她计较!”

狗脾气!前一个时辰还能好好的,后面就能冷冰冰骂人。

当初是谁说她良善老实的?简直是胡说八道!

……

第二天早上,刕鹤春早早起床去上朝,发现苍云阁的灯又是一晚上没有熄灭。

他冷哼一声,脚步不停。屋子里,蝉月伺候折绾穿衣,“少夫人,今天还是看县志吗?”

折绾摇了摇头,“不……今日,我想去库房一趟。”

她突然对长姐好奇起来。

她愿意为长姐停留一会。

那封信里面寥寥几句话,却勾起了她不愿意想起的思绪。

信里面提到了吃药。

吃什么药?

折绾想起了曾经李姨娘偷偷摸摸给她的药方子,“这是我千辛万苦从夫人的房里面偷出来的,当年大姑娘就是吃了这个药才怀的川哥儿,一举得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