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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家大少夫人就看向折绾,只见她上身着素色的短袄,下裙却配的是翠绿色百福祥文,用色温婉又大胆。

她的发髻上不用金银,端正插着一支点翠荷花簪,斜髻还别着两朵小小的花,明家大少夫人不懂花,叫不出来名字,只觉得她这般打扮真是好看。

她不露声色的再去看折绾的脸,便暗自赞一句好姝色。

她顿了顿,轻声问,“听闻大少夫人喜欢花草?”

折绾点头,笑着道:“是,自幼就喜欢侍弄。”

明家大少夫人,“是么?我家慧姐儿也喜欢得很。”

明家的小姑娘叫明慧。

折绾就看向坐在一边的小姑娘,“慧姐儿喜欢什么花?我的花房里花朵,待会让莹姐儿带你去看看。”

她柔声道,“你若是有喜欢的,走时便带一篮子回去玩。”

慧姐儿就看向阿娘。明家大少夫人微微点头,她才轻声道:“多谢婶娘。”

莹姐儿:“好啊,我带她去。”

折绾:“多谢你啊。”

莹姐儿:“小事一桩嘛!”

今日孩子们都在。川哥儿一直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但他知晓慧姐儿是谁,他羞红了脸,根本抬不起头。但方才听她说了一句话,好听得很,便忍不住抬起头看过去,又觉得不好,便连忙低下头去。

升哥儿已经好奇的凑过去问了:“慧姐儿,你说的音跟我们不同耶。”

慧姐儿紧张起来,莹姐儿坐在她身边朝着升哥儿撇嘴,“自然是不同的,她又不是京都人——你会说江南话吗?”

慧姐儿松口气,折绾笑了笑,“莹姐儿,你带着慧姐儿跟川哥儿升哥儿去花房吧?”

莹姐儿早就坐不住了!她连忙点头,“好啊。”

她牵起慧姐儿,“我带你去看我的小铃铛。”

她时时刻刻想要分享自己的铃铛。

她也很喜欢面前的慧姐儿。但是雁雁姐姐才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她只牵了慧姐儿的手,没有抱她。

慧姐儿被牵着,情不自禁跟着出门了。明家大少夫人瞧了,倒是满意孩子们的和和气气。

英国公府家世好,有爵位在身。刕鹤春得陛下隆恩,刕鹤悯任越州知州,家世倒是跟明家不相上下。若是能结亲,自然是好。

但还是有顾虑。

一是刕鹤春的“病”。这事情在京都传得广,二弟一家早写信给她了。但英国公府诚意足,英国公特意写信解释此事缘由,说明了只是子嗣少,并不是身子有病,只是国公夫人想要求子,便四处求医,这才传扬了出去。

又说川哥儿也是时常把脉的,是个健健康康的好孩子,并附上了川哥儿的脉象,请他们万万不要人云亦云,伤了两家的缘分。

人家都这般做了,他们自然心中慰贴,公爹便拍板说此事可行,“抛却刕鹤春不说,只看川哥儿好就行。再者说,他们家只有川哥儿一个孩子,鹤春生不出来,于我们倒是好事。”

明家大少夫人也是如此觉得的,“亲兄弟没有,但堂兄弟多,将来也可做依靠,却没有纷争。”

但她还顾虑折绾。折绾是继室。后母难当,但后母也容易出“毒妇”。

明家大少夫人打听最仔细的就是折绾了。

女子出嫁,一半嫁的是丈夫,一半是婆母。她特意托二弟妹打听折绾的为人,得的都是夸赞。

“京都各家夫人都跟她相交,是个实诚人,没有坏心。别的你不熟悉,但丹阳的玉家,孙家姑奶奶你知晓吧?都跟她相交甚好呢。”

等来了京都之后,二弟妹还说折绾的事迹,“倒是有几分侠义之气。当初勋国公夫人敲锣打鼓给勋国公纳寡妇,这里面也有她的手笔。”

但一会又愁了,“但这事她帮的是继室对付继子——”

明家大少夫人却觉得问迹不问心,道:“她刚嫁过去,地位还没稳,却敢帮着做此事,是顶着夫家责怪在做的。”

能这般帮着好友已经难能可贵了,多少人没有这份魄力。

她便对英国公府心里有数了,今日过来一瞧,确实是八九不离十。

男人们在一块喝酒,女人就凑在一块说话。刕家五个少夫人加赵氏都来齐全了,说话自然也吵闹。明家大少夫人就发现折绾并不喜欢多说话,倒是三少夫人喜欢说。

三少夫人明显和英国公夫人好些,隐隐有些排挤折绾。

她心里大概有数了,回家之后问女儿,“川哥儿怎么样?”

慧姐儿点点头,“很好啊,他一直不敢看我。”

明家大少夫人笑起来,“我们慧姐儿多好看,他那是害羞呢。”

她又跟丈夫说自己的顾虑,“大房怕是不亲英国公夫人。”

明家大少爷倒是觉得不要紧,“我也是瞧见了的,但刕大少夫人并没有被压下去。”

他道:“咱们在江南也是听说过越州瓷器的——我今日探刕鹤春的口风,发现他不是很懂。”

那就应该如同传闻中一般,越州瓷器是刕大少夫人自己的铺子。

“如此这般,她就是个厉害的。”

明家大少夫人担忧,“要是她对付慧姐儿呢?”

明家大少爷笑起来,“你当咱们是死的?”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过年的时候两家便要上门互相走动。川哥儿听闻此事急得不行。他请了莹姐儿过来给他看衣裳。

“穿哪套好呢?”

莹姐儿选了套自己喜欢的,“就绿色的吧。”

带松竹,多好看。

升哥儿凑过来哦哦哦的大声笑,“川哥儿,你要换张床,以后是要跟媳妇一起睡的,要大一些才是。”

川哥儿狼狈而逃去换衣裳,升哥儿跟进去,“那以后咱们两个还睡在一起吗?”

川哥儿迟疑,“不行吧?书上说,夫妻是要同塌而眠的。”

升哥儿:“怎么不行,你父亲母亲也没有住一块,我父亲母亲也没有住一块啊。”

川哥儿有些不情愿,却也不愿意失去升哥儿,只能答应:“好啊,那以后还是咱们两个睡。”

莹姐儿听得翻了个大白眼,“你们磨磨唧唧的!我要去找大伯母玩。”

她去别有人间里翻鲜花饼吃。吃完了撑着头,撑着手在桌上小声问:“大伯母,我以后也要嫁出去吗?就像慧姐儿要住到咱们家里来。”

折绾犹豫着,没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上辈子没听说莹姐儿定亲。宋玥娘不止一次两次抱怨刕鹤悯不靠谱,“莹姐儿都多大了,再不定亲,好男儿都被定完了!”

过了两年,又道:“哎,我现在是真愁啊,还不定亲,已经没有好儿郎了。”

再过两年,她已经不提此事了。她觉得提起来颇为羞耻,“川哥儿都成亲了。”

但当时折绾自己已经陷入了万般痛苦之中,根本没有精力去听她说莹姐儿的事情,所以对此事倒是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莹姐儿从离开京都到自己去世,一直都没有回来过,也没有定亲。

这辈子长在京都会早早定亲么?上辈子又为什么不定亲呢?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等你大了——等你大了,就知晓了。”

莹姐儿:“哦。我好想长大啊。”

长大了之后,她要去做好多事情。

她写信给雁雁姐,“川哥儿要定亲了,但他还是要跟升哥儿一块睡。我就在想,你定亲之后也不能跟我分开,也要在一起睡。”

大家都是跟亲近的人睡的。

她就跟大伯母睡。

宋玥娘忙了一日,回去没瞧见莹姐儿,第一个念头就是叹息,“怎么,又去大房了?”

宋妈妈点头,“是。”

宋玥娘埋怨,“我这般忙,她还不在家里等我,我好想她啊。”

宋妈妈:“那就去接莹姐儿回来?”

宋玥娘摇头,“不行,过年了,四处还要走动,我忙得很,哪里能歇息,回来了我也陪不了她,还是要大房的那个陪吧,我瞧着她对莹姐儿也是真心实意的。”

宋妈妈劝她,“您也该给大少夫人做些事情,她多悠闲。”

宋玥娘却不肯,“掌家权只有在我自己手里才放心。”

宋妈妈无法,只好道:“那老奴来帮您盘账,这么多事情呢,该做到什么时候时候去。”

果然接下来好几天都是如此的忙碌,等宋玥娘终于忙完了要去接莹姐儿的时候,莹姐儿却道:“我等几天再回去吧?”

她有事情要做:“我跟着大伯母学点茶呢。”

宋玥娘:“什么点茶?”

莹姐儿:“就是点茶啊——闽南那边的人传来的。”

大伯母说等做成了一套派系,便要风靡京都的。她觉得有趣,便跟着一块学。

宋玥娘就哄她:“那你白天来晚上回嘛。”

莹姐儿摇头,“不了,我跟大伯母约好了今晚要出去看月亮。”

寒冬腊月的,看什么月亮!

莹姐儿笑了笑:“月有阴晴圆缺——何时不能看呢?”

宋玥娘回去就请了玉岫来,见了她就哭,“莹姐儿是不是不亲我了?她第一回 拒绝跟我回来。嫂嫂快帮我劝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