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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雾已经凝成花瓣上的露,天地的水色温柔的面纱,往前走去兜头的清凉,他闻到水雾里青草的土腥气,微辛的沁凉香。

小猫和白鹿都已经离世,岁月无情的流逝,他先后迎接了他们的死亡。

白鹿早就不记得他了,却还是会轻柔地蹭蹭他的脸庞,小猫老了老了,仍想往他怀里跳,跳不动了,林笑却蹲下来抱起他,轻轻靠在白鹿身上,依旧喊白鹿“哥哥”,喊小猫“扶夭”。

扶夭是先去世的那一个。他似有所感,夜间偷偷地溜走,林笑却醒来时发现扶夭不见了,和白鹿到处寻他。他们找了三天,才在一片僻静处的草丛里找到扶夭。

扶夭已经离开了。蚊子逃过扶夭这一劫,扶夭却历了死劫。

小猫再也蹬不起那双后腿,一跃到他怀里来。

他的衣衫上不会再有一双双猫爪印,扶夭印不下人世间的痕迹了。

林笑却抱起扶夭的尸身,朝辽阔走去朝悠远走去。

白鹿静静地陪在林笑却身旁。

扶夭的尸身开始腐臭,林笑却跪坐在地,将扶夭轻柔地放下,随后捧起黄土:“哥哥,我看见扶夭,我看见他走过奈何桥。他不舍地回头望——”

“扶夭,走罢,走到你的明天去,走到新生里,把我们都忘了。”

泪水滴落在黄土上,林笑却松开十指,黄土从缝隙里扑落在地。

林笑却用双手挖埋尸的坑,白鹿也用蹄刨着土,他们不能陪小猫走到更远的地方,只能送他一程。

埋葬,看着黄土一把把淹没曾经活过的人,心如刀绞,却依旧不停。

这是生人的告别。

林笑却找来一块石头,用匕首刻下扶夭的名字,一刀又一刀作了墓碑。

再之后,他只能往前走去。

继续他生命的旅程。

不该沮丧的、伤悲的,而是满怀着爱意、希望、勇气,勇敢地生活下去。

下了雨,一人一鹿,在天地的水色里走远。

直到岁月流逝,白鹿倒在地上,哀鸣。

林笑却失去了又一个亲人。

他抱着鹿,望着天,天一如从前,改变的只有岁月里的人。

林笑却垂下头来,亲吻鹿角:“哥哥,别担心我,别心忧,哪怕天地间只剩我一人,我也会好好活着,好好生活下去。”

“这条路,我看不见尽头,可我不怕,哥哥我不怕。”

白鹿哀鸣声止,鹿眸渗出泪滴,慢慢阖上了。

林笑却哼唱起童谣来,落着泪哼唱起很久以前,哥哥会说话时唱给他的歌。

“山青青,草绿绿,花朵红如朝日阳,泉水清如月下光,哥哥走在山谷里,弟弟踏进小流溪。”

“山青青,草绿绿,天上浮云散又聚,地上浮光来又去,哥哥猎到野山鸡,弟弟捉住大肥鱼。”

“山青青,草绿绿……”

林笑却泣不成声。

时光往前走去,林笑却往前走去,春秋一季季。

他在一个傍晚睡在山洞里,夕阳的余晖格外的柔情,似水漫延进洞穴,他凝望着这一小簇开败了的橘红,直到这抹红淹没进夜色里。

林笑却也跟着睡着了。

不知春秋,不知岁月。

有人叫醒了他。

“醒醒,醒醒。”

林笑却慢慢睁开眼来。

那人见他还活着,取下水囊扶起他喂他水喝。

“你睡着的动静很轻,呼吸很轻,我靠得很近才听见。”

走进这山洞的是一个刺客。

跋涉千里要去杀一个人。

他放下剑生起火堆,将行囊里的干饼分了一半递给林笑却。

林笑却接过来慢慢啃,太干了,有一点咽不下去。

刺客将水囊一并递给他。

夜风猎猎,勾得火势汹汹,雪色在山洞之外,洞穴里的冰霜一直蔓延进更深处。

“这样寒冷的冬天,你穿得如此单薄,”刺客道,“寻死?”

冬天?

林笑却是在春天睡下,醒来时寒冬已临。

他向刺客看去,发现他的衣衫——粗麻厚衣好几层……不是部落用野兽皮毛植物根茎制成。

林笑却摇摇头,不是寻死,只是累了睡一觉,睡一觉就会好,睡一觉就是新的一天。

刺客把自己备用的衣服递给他,遮住他裸露在外的手臂。

第二天,刺客走出山洞。

林笑却跟着他走了出来。

“我是去杀人的,”刺客道,“跟着我死路一条。”

林笑却仍然跟着,刺客并未赶他走,也不曾慢下脚步。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走了好几日,来到一座城池,看见守卫的士兵,林笑却突然愣住了。

刺客往前走了很远,身旁的人落下了,他本该继续往前,却选择停下脚步,转身凝望他。

林笑却不知不觉流了泪,慢慢走到刺客身旁。

“这是什么时候了?”

刺客答:“巳时。”(09时至11时)

林笑却摇头。

刺客静静伫立:“冬月、庐姜城、炎的天下。”

二人排队进了城,林笑却望着土路石墙,问刺客认不认识缪同。

刺客说那是很久以前部落时代的人物。

部落发展成王国,一代代首领禅位,可如今传到炎了,炎不肯择贤而立,欲传给自己唯一的儿子眙[c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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