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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吹过,卷过街边梧桐所剩不多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错愕,惊慌,无措。

钟吟情绪变换万千,缓缓摇头,不可思议地看他:“易忱,你疯了?”

“我没疯。”他看着她,表情冷静到漠然。

他比谁都清楚,他要做什么。

钟吟被他逼得后退,但他放在双臂的手,根本让她动弹不得。

语气霎时慌乱:“放手。”

他没放,反靠近一步。

明明仍是少年身形,但满身的侵略性铺天盖地将她席卷。

被他触碰的手臂,变得滚烫起来。

甚至,心脏也出现了让她难以克制的波动。

从未有过的慌乱让钟吟脑海警铃骤响。使她仓皇地冷下脸,“易忱,你清醒一点。”

“我喜欢他好几年,他对我也很好,我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轻轻几个字,却如重锤一般,字句砸在他心上。

易忱头越垂越低。

缓缓地,无力地松开手。

“钟吟。”他盯向她,眼眶渐渐红起来,“这不公平。”

“是你先招惹我的,”他嗓音颤着,“现在,你让我怎么办?”

钟吟心揪成一团。

甚至不敢去深究。为什么到如今,仍不舍得对易忱说一句重话,连心绪也随着他酸涩波动。

心疼。

她竟然在心疼他。

这个认知让钟吟惊慌害怕,她捂住脸,语无伦次:“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易忱不说话,漆眸执拗地看着她。

钟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恢复冷静。

终于做下决定:“易忱,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再相处下去。”

她坚持说下去,“以后我们不要联系了,可以吗?”

时间像被按了静止键。

易忱怔松看着她,似想说话,唇张了张。

低头,又抬头,几番来回。

漆眸如被水洗过,眉宇间的骄傲支离破碎。

最后,他点头,沙哑道:“行。”

声音很轻,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听到他这句话,钟吟怔忪着。

却并没有她想象的释然放松。

相反,心中某处在缓慢坍塌,几乎让她喘不上气。

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

易忱接起,眼神无意识地落在地面,随口应了几声后,他挂了电话。

“我送你回去。”

钟吟不敢看他,垂下眼,点头。

没人再说话。

两人脚步都很慢,一前一后往前走,拖出长长的影子。

有关这晚的记忆,钟吟其实都不太明晰。

回家没多久,她便迷迷蒙蒙发起了烧。

睡梦中,易忱受伤的表情,总在脑子反反复复。

每次惊醒,那种漫长的闷痛感,仍长长将她席卷。

钟吟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负罪和愧疚将她裹挟,没几天,就瘦了好几斤。

看得白帆在角落里擦眼泪。

一连过了几天,钟吟才从白帆和顾清的电话中得知,他们早已经回了京市。

日子平稳过去。

白帆甚至都没有再提起那晚的话题。那天激烈的争吵,似乎就这样在无言中翻了篇。

同样,因为生病,她这几天和林弈年的聊天少了许多。

初十,钟吟的精神才好了些,得知她病愈,林弈年才松了口气。

[方便打电话吗?]

钟吟看了眼卧室门外,父亲出门访友了,但母亲还在家里。

但她没作犹豫,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听到林弈年的声音,她这几天悬着的心,终于在这一瞬间落到了实处。

她一定还是喜欢林弈年的。

只有和他说话,才会有这种安心感。

“弈年。”众多滋味袭上心头,钟吟嗓音带着鼻音。

林弈年心一软,“怎么了?”

“我…”钟吟声音低下来,吞吞吐吐,“想见你。”

“还有几天就开学了。”林弈年温柔地说,“在学校,你想什么时候见我,就什么时候,好吗?”

钟吟闷闷嗯了声。

一时没人再说话。

突然,林弈年唤她:“吟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什么都瞒不过他。

钟吟收紧手指,犹豫半晌,还是说:“我和易忱他…以后不联系了。”

她话只说了一半,但显然,林弈年听明白了。嗓音徐徐传来:“吟吟,作为你的男朋友,要是说一点也不在意你和阿忱的关系,是假的。”

“但这点在意,还不足以让我看你难过,也要为了我去和阿忱绝交。”

“因为我相信你。”

听着他的话,钟吟手指收紧,心间像是被柠檬汁浸润般,酸酸涩涩。

她张了张口,却再无法坦白。

在面对易忱那双炽热的眼眸时,她当真没有一丝触动吗?

急急忙忙和他划开距离,更多的,难道不是为了她自己安心?

“不,我就是不想再和他联系了。”钟吟很刻意地说,“我不喜欢他。”

那头有几秒的安静,最终说:“吟吟,你的决定,我都会支持。”

“所以,你会相信我吗?”

“我当然信你。”

“但我其实,”他嗓音很轻,“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不,”钟吟喉间哽着:“你一直是你。”

“吟吟,我可以继续走专业,做游——”他似乎还要再说,冷不丁的,那头传来一道犀利的女声,“弈年,随我去一趟陈家,你上次把子仪一人丢下…”

“抱歉。”林弈年手下意识挡住听筒,隔绝住声音。

钟吟刚刚提起的心又缓缓下沉。

心中空落。

对这段感情的不安感几乎将她席卷。

“没事,你先去忙。”最终,她轻声说,“回头再说。”

林弈年看着黑下来的屏幕,几不可见地叹口气,看向再次不打一声招呼便推门而入的郑雪雁。

有些无力地说:“我还在打电话。”

郑雪雁置若罔闻地迈步进来,“你上次为了钟吟,把子仪一人丢在浦东,我给她打电话她都不接。走,我们现在就去陈家,子仪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哄哄就好了。”

林弈年没有吭声。

见他坐着不动,郑雪雁脸色焦急起来,“小年,年三十的时候你忘了?老头可是打算把你表哥下派去了邻省,等着混资历提拔呢。”

“哪怕郑家那几个都是草包,但他们姓郑。谁让你爸不争气,你只有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能——”

“妈。”林弈年神色厌倦,“我有点累了。”

“下次再说,好吗?”

-

“清姐,”白帆嗓音低低地响起,几乎是六神无主,“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天晚上回来,吟吟就大病一场,现在瘦得都快没形了,就因为我不同意那件事,”说起这个,白帆的眼睛又湿润起来,“…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顾清的心也随着她的话而牵动,叹口气,“小帆啊,你也是太操心了。”

听见声音,正在下楼的易忱顿住脚步,神色有了些波动。

“弈年多努力一孩子,家庭也不是他能选择的。吟吟都因此生了场大病,这可不是一般的喜欢啊,你何必要拆散呢。”

她竟因为林弈年而生病。

易忱全身发冷,胸腔再次传来那种缓慢又悠长的闷疼。

“这小年轻就是这样,你越阻碍,他们感情还越深。”顾清说,“你索性放开,让他们自己处理问题,不好吗?再说,你担心的事儿不还没发生吗。”

白帆揉着额头,终是轻轻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孩子越大越管不住。”

电话毕。

顾清放下手机,瞥了眼站在楼梯前,像座石膏的儿子。

从那天晚上开始,这小儿子便像鬼上了身般,整天魂不守舍,用脚想都知道是被吟吟拒绝得门都没有。

“听到了没?”顾清敲敲桌子,试图让他清醒,“人两个情比金坚,有你掺和的份吗?”

易忱满身的低气压。

“他们俩不合适。”

“哈。”顾清听笑了,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俩不合适,你合适是吧?你照照镜子,你这狗脾气,哪点值得吟吟喜欢你?”

“你要学到弈年半分,都不至于现在这样。”

易忱瞳孔地震。

语气荒谬:“我凭什么学他?”

“他体贴,细心,温柔,你哪样有?”

“我——”易忱梗着脖子。

“行了,别杵这里,”顾清不耐地挥手,“我看电视呢。”

[tmd我之前怎么说的?]

[让你先潜伏着,伺机而动]

[直愣愣扒拉上去让人姑娘分手和你谈?]

[这不神经病吗]

[人不和你绝交和谁绝交?]

回到房间,易恂的消息一条条发来,火上浇油。

易忱扫一眼,烦躁地把手机扔旁边。他倒在床上,将头埋在被子里,长长吐口气。

好烦。

后悔药在哪买。

-

顾清的话,白帆只听进去一半。

毕竟她养两个儿子,而她只有一个女儿,哪里能真正感同身受。

单独将林弈年约出来的事,她谁也没有告诉。

对面的年轻人,姿容清落,不卑不亢。

一见到她,便礼貌站起身,“阿姨您请坐。”

白帆颔首,放下手中的小包,坐下,微笑着提点:“这是我们俩之间的聊天,不要告诉吟吟。”

林弈年起身为她倒茶,“我明白。”

白帆举起茶杯,抿了一口:“知道我来找你,是要说什么吗?”

她细细观察他的表情。

哪怕面上表现得再平稳,终还是年轻,放在桌上的手指已经用力着蜷紧。

“有一些猜测。”他垂下头。

倒还算冷静。

白帆指尖敲了敲桌面,开门见山:“我只有吟吟这么一个女儿,如珠如玉养到大,不说让她找个多富贵的人家,至少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林弈年抬起头:“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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